王怀保满脸通红地离开了团部，李云龙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他回到三营，立刻召集连排干部，把团长的话原封不动，甚至添油加醋地传达了下去，重点强调了这是小鬼子的诡计，谁再在底下传闲话、发牢骚，就是中了敌人的奸计，就是给独立团抹黑。三营的风气为之一肃。
但李云龙和赵刚都清楚，堵住明面上的牢骚容易，清除暗地里流淌的毒液却难。赵家庄的事件像一根刺，扎在根据地的肌肤上，虽然出了，但创口还在，而且谁也不知道下一根刺会从哪里冒出来。
“老赵，这么被动接招不行。”李云龙在团部里踱着步，脚下的土地都被他磨亮了一圈，“山本这老小子跟咱们玩阴的，躲在老百姓里头放冷箭。咱们的队伍和群众鱼水情深，这是咱们的根本，也是咱们最怕被攻击的地方。他这是捏准了咱们的七寸了。”
赵刚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他刚起草了一份关于加强军民联防、警惕敌人渗透的指示。“是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他们利用金钱收买少数意志不坚的分子，或者干脆冒充货郎、算命先生之类的身份，西处流窜，散布谣言，制造事端。我们的侦察排人手有限，根据地范围又大，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光靠侦察排当然不够。”李云龙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一种赵刚熟悉的光芒，那是他想到打仗点子时常有的神色，“得把水搅浑，让鱼自己跳出来。或者说，咱们得织一张更大的网，发动群众一起来抓这些鬼！”
“发动群众？”赵刚若有所思。
“对！”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缸跳了一下，“他山本能收买一两个赵老蔫，咱们就能发动千千万万个真心拥护咱们的老乡！咱们成立一个…嗯，就叫‘防奸反特小组’！不光是咱们部队的人参加，每个村子，找那些最可靠的、根正苗红的民兵骨干、农会干部，还有那些机灵的半大孩子，都发展进来。让他们成为咱们的眼睛和耳朵！谁家来了生人，谁最近突然阔绰了，谁在背地里说怪话，都及时汇报上来。”
赵刚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把群众组织起来，融入我们的防御体系。这就像是…嗯，像是给我们根据地的肌体注入了无数敏感的神经末梢，任何一点毒素侵入，我们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对头！就是这个意思！”李云龙咧开嘴，“不光要感知，还要能反击。告诉这些小组的成员，发现可疑情况，不要打草惊蛇，先稳住，然后迅速通过民兵或者首接向连队报告。咱们再派人去甄别、处理。对于查实确实被收买或者本身就是特务的，坚决镇压！对于像赵老蔫那样只是被利用、情节较轻的，也要公开处理，以儆效尤，同时教育群众。”
说干就干。赵刚立刻完善了方案，并以独立团党委的名义，迅速下发到各营、连以及地方区政府。很快，一张无形而严密的大网，在独立团根据地内悄然铺开。
各村镇的民兵队长、农会主席、妇救会主任，甚至是一些机灵的放牛娃，都接到了秘密任务。他们被叮嘱要绝对保密，留意身边的不寻常迹象。孩子们的任务尤其特殊，他们被要求留意那些走村串巷的货郎、算命先生，记住他们的相貌特征、口音，以及和哪些人接触过。
与此同时，李云龙也没闲着。他利用“战略天眼”带来的超越时代的视角，结合自己对原著剧情和山本一木行事风格的了解，大致判断出敌人可能重点渗透的区域和目标。他指示魏大勇的侦察排，对这些重点区域进行不定时的、隐蔽的监控和排查。
几天后，效果开始显现。
先是靠山屯的民兵队长报告，说村里前几天来了个补锅匠，手艺不怎么样，但特别喜欢跟人唠嗑，尤其爱打听部队驻扎和调动的情况，还隐隐约约说些“八路军待不长”、“中央军快回来了”之类的话。侦察排派人去查，发现这人根本不会补锅，手上的老茧位置也不对，倒像是经常拿枪的。没等侦察排动手，那人似乎嗅到了危险，连夜溜走了。
接着，小王庄的一个放牛娃铁蛋，在山上放牛时，看见邻村有名的懒汉王二狗，偷偷摸摸地在山神庙后墙根埋东西。铁蛋机灵，没声张，等王二狗走了，他挖出来一看，是用油布包着的一叠传单，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图画，内容是污蔑八路军“共产共妻”、“欺压百姓”。铁蛋立刻把传单交给了村民兵队长。
王二狗被控制起来，一开始还嘴硬，说是捡的。后来民兵在他家搜出了还没花完的两块大洋，他才在地，交代是一个外乡人给他钱，让他把传单散发出去，或者埋在人多的地方。至于那个外乡人，他只知道是个黑脸汉子，说话带点东北口音。
类似的报告，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从不同的村庄汇集到独立团部。虽然抓住的大多是被利用的小角色，真正的特务往往很警觉，稍有风吹草动就溜之大吉，但至少，敌人的渗透网络被极大地干扰和遏制了。那些恶毒的谣言，刚刚冒头，往往就被警惕的群众揭发，失去了滋生的土壤。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广泛的动员，根据地军民的警惕性被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军民之间的关系，在共同对敌、清除内奸的行动中，反而得到了一次淬炼和加强。那种被无形裂痕侵蚀的担忧，渐渐被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所取代。
这天晚上，李云龙和赵刚在油灯下分析着近期的情况。
“看来咱们这招‘人民战争’见效了。”赵刚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山本的这把软刀子，算是被咱们初步挡住了。”
李云龙哼了一声，用火柴点着烟，吸了一口：“挡住是挡住了，但还没伤到他的筋骨。这些被抓的，都是小鱼小虾，那个黑脸东北口音的特务，还有之前赵家庄那个货郎，估计才是山本派出来的骨干。不把他们揪出来，迟早还是个祸害。”
“是啊，打蛇要打七寸。”赵刚点头，“不过，经过我们这么一闹，敌人的渗透难度大大增加，活动空间也被压缩了。我估计，山本不会甘心失败，他可能会改变策略。”
“管他什么策略，”李云龙把烟灰磕在鞋底上，眼神锐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现在藏在暗处，咱们一时抓不住他，但他只要还想搞破坏，就总会露出马脚。咱们现在有了这张‘网’，就不怕他不动。”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对赵刚说：“老赵，我琢磨着，光防守还不够。山本这小子心高气傲，接连吃瘪，肯定憋着坏水想找补回来。咱们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给他下个套？”
赵刚神情一凛：“你的意思是？”
李云龙凑近些，手指在地图上某个点敲了敲：“我记得，过段时间，旅部会有一批药品和重要物资要经过咱们防区，运往军区。这条路线，理论上应该是保密的，但以山本的特工能力，未必不能打听到风声。你说，如果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动心？”
赵刚立刻明白了李云龙的意图：“你是想…用这批物资当诱饵？”
“对！”李云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咱们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明面上加强护送力量，暗地里，把咱们的主力悄悄运动到伏击位置。他不是想破坏吗？不是想打击咱们的士气吗？咱们就给他来个狠的，争取一口吃掉他派出来的人马，最好能活捉一两个，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老巢！”
赵刚沉思起来。这个计划很大胆，也伴随着风险。万一情报泄露严重，或者伏击出现纰漏，不仅物资可能受损，部队也会遭受损失。但反过来，如果成功，确实能沉重打击山本特工队的嚣张气焰，甚至可能扭转目前这种被动防御的局面。
“计划可以考虑，”赵刚谨慎地说，“但必须周密再周密。物资运输的路线、时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伏击地点的选择，部队的隐蔽和调动，都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而且，这事必须向旅部汇报，取得上级的批准和支持。”
“那是自然。”李云龙点点头，“我这就让和尚再去仔细侦察一下可能设伏的几个地点。你负责起草给旅部的报告，把咱们的分析和计划说清楚。咱们双管齐下！”
两人分工合作，团部里的灯火，又一次亮到了深夜。外面的夜色浓重，山风掠过山峦，带来一丝寒意。但在这间简陋的团部里，一场针对隐藏在暗处敌人的反击，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李云龙知道，与山本的这场无形较量，己经进入了更紧张、更危险的阶段。他不仅要守住根据地的防线，还要想办法，把那个躲在阴影里的对手，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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