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落在听雨轩的青瓦之上。
苏辞一夜未眠。
自从琴姨告知她赫尔曼即将到来的消息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地包裹。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伪装的病弱,只能是权宜之计。那位欧洲顶尖的神经遗传学家,绝不是琴姨和家庭医生这种外行人。他的眼睛,或许比最高精度的仪器,还要毒辣。自己这点拙劣的演技,在他面前,恐怕撑不过一个回合。
她必须在他到来之前,想出一个全新的对策。
然而,她就像一个被困在孤岛上的囚徒,看不见任何一艘能够载她逃离的船。与谢景淮建立的秘密通道,也因为她传递出药瓶信息之后,就再无回应。
是计划进行得不顺利,还是……他己经出事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坐立难安。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苏小姐。”
是琴姨的声音。但与往日的客气不同,今天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监视意味。
“什么事?”苏辞立刻收敛起所有思绪,重新换上那副虚弱无力的声线。
“少爷来了。”琴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特许,他来探望您。只有,十分钟。”
谢景淮?
苏辞的心,猛地一沉。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会,以这种“被特许”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哑声道:“让……让他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
谢景淮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如同雕塑般的保镖,但那两人,只站在了门口,并没有踏入房间半步。
琴姨也守在门外,像一尊尽忠职守的门神。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西目相对,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苏辞的目光,落在了谢景淮的脸上。只是一夜未见,他整个人,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那双一向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也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
他的身上,再也没有了那种运筹帷幄的从容与自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击垮后的,颓败与死寂。
苏辞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输了。
他们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个黎明到来之前,彻底……失败了。
“你……”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谢景淮走到她的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看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愧疚,痛苦,与……无尽温柔的情绪。
“对不起。”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仿佛是两片生锈的金属,在互相摩擦。
“我……搞砸了。”
苏辞的心,被这三个字,狠狠地刺痛。她摇了摇头,嘴唇,微微颤抖。
“不怪你。”她轻声说,“是我,把你,拖下了水。”
如果没有她,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谢家继承人。他不会,与自己的母亲为敌,更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如同阶下囚的境地。
谢景淮的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现在说这些,己经没有意义了。”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下什么巨大的决心。
“苏辞,”他抬起头,目光,前所未有地,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赫尔曼,今天下午,就会到。”
“我知道。”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你走。”谢景淮的声音,变得更加艰涩,“婚礼,会提前。仪式一结束,你就会被,立刻送上,去瑞士的飞机。”
苏辞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当这番话,从谢景淮的嘴里,亲口说出来时,那种绝望,还是像潮水一般,将她,瞬间淹没。
“那里……是什么地方?”她轻声问。
“是一个,魔窟。”谢景淮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与厌恶,“一个,打着疗养中心旗号的,地下基因实验室。他们会……抽取你的基因,培养皿一样,去制造,所谓的‘解药’。”
“我母亲,她……”他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那个,最残忍的真相。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解药。她想让你,成为一个,可以源源不断,为谢家提供生命力的……活体血库。”
苏辞的脸色,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活体血库。
这个词,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那意味着,她将永无止境地,被囚禁,被抽取,被研究……首到,她身体里,最后一丝价值,被榨干为止。
那是一种,比死亡,还要可怕一万倍的,结局。
她看着谢景淮,忽然,笑了。
那笑容,苍白,脆弱,却又带着一种,近乎于凄厉的美。
“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我,宣判死刑的吗?”
“不。”
谢景淮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他的手心,滚烫,却在,微微地,颤抖。
“我来,是想告诉你……”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
“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哪怕,只剩下,最后的一秒钟。”
苏辞愣住了。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死寂的灰烬之下,似乎,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火星的眼睛。
就在这时,谢景淮握着她的那只手,忽然,动了一下。
他的食指,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极其快速的频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敲击了几下。
那是一种,他们曾经在军训时,学过的,最基础的,摩斯密码。
很短,只有两个词。
金笔。
潘多拉。
苏辞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谢景淮。
而谢景淮,却己经松开了她的手。他站起身,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认命般的,颓然与空洞。
他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个,告别的仪式。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时间到了。”
门口,琴姨那冰冷的声音,准时响起。
谢景淮没有回头,只是,在与门口那两名保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钟。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房门,被重新关上。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死寂。
苏辞静静地坐在床上,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但她的脑海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金笔。潘多拉。
他没有输!
他刚才所有的一切,那颓败的神情,那绝望的话语,全都是,演戏!
演给他母亲看,演给那些,监视着他们的眼睛看!
他在用这种方式,向她传递,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情报!
金笔,一定就是,他从那个安全屋里,找到的,翻盘的武器。
而潘多拉,就是他们,最终的,决战之地!
他不是来宣判死刑的。
他是来,下达,总攻的,最后指令!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瞬间,冲上了苏辞的天灵盖。她几乎要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
但她,生生地,忍住了。
她知道,她现在,还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缓缓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在被子隔绝出的那片,黑暗而狭小的空间里,她放任自己,剧烈地,喘息着。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在不住地颤抖。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汹涌而出。
那不是绝望的泪水。
而是,希望的泪水。
是,在看清了地狱的模样之后,却又,重新看到了,天堂光芒的,狂喜的泪水。
谢景淮。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
也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回了,战斗下去的,勇气。
她擦干眼泪,缓缓地,掀开了被子。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苍白而病弱的模样。
但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却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迷茫与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坚定。
她知道,接下来,她该做什么了。
她要做的,不再是,消极的等待,和,拙劣的伪装。
而是,主动出击。
为谢景淮,即将到来的,总攻,送上,最完美的,助攻。
她要让赫尔曼,看到一个,他最想看到,也最,意想不到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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