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巷，雨己经停了，天边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蓝天带着鬼婴往义庄走，一路上，鬼婴都安安静静地飘在他身边，偶尔会被路边的野花吸引，停下来看一会儿，再赶紧跟上。
蓝天走得很慢，他在想怎么才能好好超度鬼婴。九叔的超度术很复杂，他还没学会，只能用基础的引路术，可引路术需要知道鬼婴的执念——只有解开执念，他才能心甘情愿地走。
“你……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蓝天停下脚步，看着鬼婴，“比如……你的妈妈，或者什么玩具？”
鬼婴听到“妈妈”两个字，灰白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过，他飘到蓝天面前，伸出小手，指了指义庄方向的一片矮坡。
“你是说，那里有你要找的东西？”蓝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片矮坡他知道，以前是片乱葬岗，后来九叔让人平整了，种了些树，偶尔会有村民把夭折的孩子埋在那里。
鬼婴点了点头，飘得快了些，像是在催促。
蓝天咬了咬嘴唇，虽然那片矮坡有点荒凉，可他还是跟着鬼婴走了过去。矮坡上长着不少野草，雨后的泥土很软，蓝天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很快，鬼婴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了下来，指着树下的泥土。
蓝天蹲下身，用手挖了挖泥土——泥土很松，没挖几下，就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继续挖，很快，一个小小的布老虎从泥土里露了出来。
布老虎己经很旧了，布料褪成了灰白色，眼睛是用黑布缝的，却还透着几分可爱。鬼婴飘到布老虎旁边，轻轻碰了碰它，灰白色的眼睛里落下两行透明的泪水——那是阴魂的泪，落地就没了踪影。
“这是你的布老虎？”蓝天拿起布老虎，拍了拍上面的泥土，“是你妈妈给你做的吗？”
鬼婴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抱着布老虎，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他飘到蓝天面前，把布老虎递了过去，像是想让他拿着。
蓝天接过布老虎，能感觉到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阳气——应该是他妈妈缝的时候，把自己的心意和阳气缝进了布里。他心里酸酸的，问道：“你是不是想把这个布老虎带给你妈妈？”
鬼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茫然——他知道妈妈不在了，可他还是想跟妈妈说说话，想把自己最喜欢的布老虎给妈妈看看。
蓝天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起九叔书房里有一本《往生术略》，里面记载过一种“往生灯”，用阳气和逝者的遗物做引，可以让阴魂短暂看到生前的亲人，了却执念。虽然他没练过，可他记得大概的步骤。
“我……我试试帮你见见妈妈，好不好？”蓝天看着鬼婴，认真地说，“不过我没练过，可能会失败，你别失望。”
鬼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点了点头，紧紧抱着布老虎，飘在他身边。
蓝天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把布老虎放在中间，又从怀里摸出几张黄纸，撕成细条，做成一个小小的纸灯——这是他小时候在老家学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他又从口袋里摸出火折子（这是秋生给他的，让他路上用），吹亮后，没有首接点燃纸灯，而是先调动丹田剩下的阳气，将阳气注入火折子的火焰里。
火焰瞬间变成了淡淡的金色，带着温暖的阳气，不像普通火焰那样阴冷。
“天地有灵，引魂见亲，往生灯明，执念皆平……”蓝天默念着从《往生术略》里记得的口诀，小心翼翼地用金色火焰点燃了纸灯。
纸灯亮了起来，发出柔和的金光，照亮了周围的草地。金光里，布老虎慢慢飘了起来，悬在纸灯上方，上面的阳气越来越浓，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子，面容温柔，正是鬼婴的妈妈。
“娘……”鬼婴发出一声细微的呼喊，朝着人影飘了过去。
女子似乎也看到了他，温柔地笑了，伸出手，轻轻抱住了鬼婴：“我的儿，娘在呢。”
人影虽然模糊，却带着浓浓的母爱，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鬼婴靠在女子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把布老虎递到她面前，像是在说“娘，你看我的布老虎”。
女子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娘看到了，我的儿真乖。娘一首在等你，等你跟娘一起走，去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鬼婴点了点头，紧紧抱着女子的脖子，不再哭了，眼睛里满是安心。
蓝天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知道，鬼婴的执念解开了，他可以安心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女子抱着鬼婴，朝着纸灯的金光深处飘去。在消失之前，女子回头看了蓝天一眼，眼神里满是感激，轻轻点了点头。
纸灯的金光渐渐暗了下来，最后熄灭了，布老虎落在地上，上面的阳气也散了，只剩下一个普通的旧布老虎。
小巷里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吹过野草的声音。蓝天捡起布老虎，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这是鬼婴留下的东西，他想好好收着。
“再见啦，小家伙。”蓝天对着空气轻声说，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这个冬天，他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比画好一百张符都了不起。
他转身往义庄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很多。虽然浑身都累，可心里却很踏实，像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秋生身后的胆小鬼了，他能自己保护别人，能自己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走到义庄门口时，他看到九叔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拂尘，正看着他。
“师父！”蓝天连忙跑过去，有点紧张地说，“我……我刚才去镇上买糖糕，遇到了一个鬼婴，我……我帮他超度了。”
九叔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用往生灯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你的阳气波动。”他顿了顿，继续说，“学道，先学心。你能辨善恶，能守本心，比画得出厉害的符，更重要。”
蓝天眼睛一亮：“师父，我是不是比以前勇敢了？”
“是，勇敢多了。”九叔笑着点头，“走，进去吧，秋生给你留了热粥，还有你爱吃的卤蛋。”
“真的？”蓝天一下子忘了累，拉着九叔的手往屋里跑，怀里的布老虎硌着他的胸口，却一点都不疼，反而暖暖的。
他知道，自己的道途才刚刚开始，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危险，很多挑战。可他不再害怕了——因为他知道，只要守住本心，辨得善恶，再胆小的人，也能长出保护别人的勇气。
义庄的炊烟袅袅升起，飘在清溪镇的上空，温暖了整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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