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果然热闹，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蓝天跟着秋生把装着山货的竹篮摆出来，刚解开布帘，就有路过的妇人停下来看：“这山货装得真好看，是哪里来的？”
“是溪云村的山货，都是今年新采的，干净得很！”蓝天连忙开口，学着九叔教的话，“您看这笋干，泡开了能炖半锅肉，比城里杂货铺的还嫩；还有这野核桃，我昨天刚剥过，仁儿满得很！”
妇人被他说得心动，拿起一篮笋干闻了闻，果然带着清香味，当即就买了两篮：“给我包起来，我给娘家捎去。”
有了第一个买主，后面的人也跟着围过来。秋生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开口，看着蓝天跟人讨价还价，说得头头是道，也渐渐放开了胆子，帮着称重、收钱。两个赶车的汉子看着竹篮一个个空下去，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小道长会做生意”。
日头刚过正午，两大车山货就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篮，被一个做干货生意的商客全买了去，还跟老人们约好，下次有山货首接送过来，他按市价收。
“赚了这么多钱！”蓝天捧着沉甸甸的铜板袋，眼睛都亮了，连忙递给赶车的汉子，“快给爷爷奶奶们带回去，让他们高兴高兴！”
秋生看着他满头汗却笑得灿烂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这半天的忙碌，比在义庄练拳有意思多了。“行了，别傻乐了，咱们该回村了，不然师父该担心了。”
两人往溪云村走，刚到村后的小山脚下，就觉得空气忽然凉了下来——明明是夏天，却像吹了阵秋风，带着股说不出的滞涩感。蓝天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护身符，小声说：“大师兄，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秋生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从腰间摸出桃木剑：“师父早上说这后山有阴气，咱们小心点。”
两人顺着小路往山上走，越往上走，凉意越重，周围的草木都显得没精神，叶子蔫蔫的。走到半山腰的旧坟地时，蓝天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叹息声，像风刮过树洞，又带着点人的委屈。
“谁在那儿？”秋生握紧桃木剑，大声喝问。
叹息声顿了顿，接着，一道淡淡的影子从一座垮了半边的坟茔后飘了出来——那影子是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面色苍白，眼神空洞，身上没有戾气，只有一股化不开的愁绪，飘在坟前，盯着地上的杂草发呆。
是个孤魂。
蓝天心里的紧张少了些，想起九叔说的“孤魂多是执念未消”，便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大叔，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孤魂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看到蓝天怀里露出来的护身符，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却没躲开，只是低声说：“我守着这山，守了三年了……”
原来这孤魂是以前溪云村的采药人，三年前上山采药时，不小心摔下了山坡，没等被人发现就没了气。他一辈子没娶媳妇，就惦记着村里的老人们——以前他总帮着老人采山货、送药，如今看到山货堆在村里卖不出去，老人们愁得睡不着，他心里也急，却没法帮忙，只能守在这山上，天天看着村里的方向叹气。
“大叔，你别担心！”蓝天连忙说，“我们今天帮爷爷奶奶们把山货都卖到青石镇了，还跟商客约好了，以后山货都能卖好价钱，孙娃们的学费也有着落了！”
孤魂的眼睛猛地亮了，空洞的眼神里有了光：“真的？他们……他们不发愁了？”
“真的！”蓝天从怀里掏出一张护身符，这是他早上特意画的，带着淡淡的阳气，“我刚才还捧着铜板袋呢，沉甸甸的，爷爷奶奶们肯定高兴坏了！”
孤魂盯着护身符上的阳气，又看了看蓝天真诚的样子，眼眶慢慢红了——他守在这里三年，就是怕老人们没人照顾，如今知道他们的难处解了，心里的执念，也终于松了。
“多谢你，小道长。”孤魂对着蓝天深深鞠了一躬，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我这就走了，以后这山，就拜托你们多照看照看……”
蓝天看着他要消散的样子，忽然想起之前超度鬼婴的往生灯，连忙说：“大叔，你等一下！”他从怀里摸出黄纸和火折子，飞快地画了一张简易的引路符，又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个小小的圆圈，把符纸放在中间，点燃火折子：“天地清明，引魂归正，愿你来世，平安顺遂……”
符纸燃烧起来，发出柔和的金光，裹着孤魂的影子，慢慢往天上飘去。孤魂飘到半空时，还回头对着蓝天笑了笑，像是在道谢，接着，身影彻底消散在阳光里。
周围的凉意瞬间散了，风里又有了草木的清香，蔫蔫的叶子也像是重新有了精神。蓝天看着符纸烧尽的灰烬，心里暖暖的，比刚才捧着铜板袋还高兴。
“小师弟，你还挺厉害的嘛。”秋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赞许，“连孤魂的执念都能解开。”
蓝天挠了挠头，笑了：“是大叔自己心善，放不下爷爷奶奶们。咱们学道的，不就是帮这些有执念的人，了了心愿嘛。”
两人往村里走，远远就看到九叔站在村口，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师父！”蓝天跑过去，把后山的事说了一遍，眼睛亮晶晶的，“我把大叔送走了，他说谢谢咱们帮爷爷奶奶卖山货！”
九叔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和：“做得好。道不在高，在于心诚——你能懂人间疾苦，能解孤魂执念，这比画十张厉害的符，都更像个修道之人。”
村里的老人们早己在村口等着，看到他们回来，连忙围上来，把刚蒸好的馒头、煮好的鸡蛋往他们手里塞。老奶奶拉着蓝天的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小道长，真是太谢谢你了！孙娃的学费有着落了，我这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蓝天啃着热乎的馒头，看着老人们的笑脸，忽然觉得，这趟出来的收获，比在义庄练一个月的吐纳还多。他以前总怕鬼、怕麻烦，可现在才知道，帮别人解决难处，看着别人露出笑脸，比什么都让人安心。
夕阳西下，把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蓝天走在九叔和秋生中间，手里攥着老奶奶塞的煮鸡蛋，心里想着：以后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他还要帮忙——不仅要练本事斩妖除魔，还要帮更多像溪云村爷爷奶奶这样的人，让他们能好好过日子。
这大概，就是九叔说的“道在人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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