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二日，沪市日军司令部官邸的鎏金吊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沈砚青站在雕花门廊下，理了理银灰色西装的领结，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微型胶卷相机 —— 那是老枪凌晨塞给他的，任务是趁松井官邸宴会混乱之际，潜入书房拍下日军最新的 “淞沪防御部署图”。而他为这场 “潜入” 量身定做的掩护，是一场注定要惊动全场的争执。
三天前，老枪从租界秘密电台收到急报：松井石根将在官邸举办 “庆功宴”，邀请沪市军政要员及工商界名流，实则是想拉拢沈家彻底投靠日军，将江南纺织厂改为军用被服厂。更关键的是，松井为向宾客 “炫耀” 战力，特意将刚制定好的防御部署图挂在了书房墙上，只待宴会中途 “更衣” 时向心腹展示。这是获取图纸的唯一机会，却也是龙潭虎穴 —— 官邸内外布置了三层岗哨，书房门口更是有松井的贴身保镖寸步不离。
“沈三公子，您可算来了。” 穿和服的侍女弓着腰上前，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松井司令在宴会厅等您，特意嘱咐要给您介绍他的夫人和小妾。”
沈砚青接过侍女递来的香槟，嘴角扬起惯有的浪荡笑容：“松井司令太客气了，我还带了份薄礼，是江南纺织厂新出的真丝面料，给夫人们做衣裳正好。”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庭院 —— 假山后藏着两个端着步枪的暗哨，车库旁的卡车里隐约能看到机枪的枪管，防卫比上次夜闯时还要严密。
穿过铺着红地毯的走廊，宴会厅的喧嚣扑面而来。松井石根穿着笔挺的军礼服，正搂着一位穿和服的中年女人与人谈笑，那是他的正妻松井花子；旁边站着个穿粉色旗袍的年轻女人，眉眼间带着几分娇纵，正是他上个月刚纳的小妾美惠子。李士群、山本雄一等人围在主桌旁，手里端着酒杯，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门口，显然在等他这位 “沈家新掌舵人”。
“沈三公子，你可让我好等。” 松井看到他，立刻笑着迎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来，我给你介绍，这是内子花子，这位是美惠子。”
沈砚青弯腰鞠躬，目光在美惠子身上停留了一瞬 —— 她手腕上戴着的翡翠手镯，正是上个月沈砚堂送给日军特务头目的 “孝敬礼”，如今竟到了她手上，可见这女人不仅娇纵，更是贪婪。这恰好合了他的心意。
“松井司令的眼光真是好，两位夫人都这么漂亮。” 沈砚青举起酒杯，语气谄媚，“我特意带了真丝面料，让侍女给夫人们送去？”
“不必了，这种便宜货，哪配得上我们家夫人？” 美惠子突然开口，声音尖细，故意抬手晃了晃手镯，“我这手镯可是缅甸老坑翡翠，比你那破布值钱多了。”
沈砚青心中暗喜，脸上却立刻沉了下来：“美惠子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江南纺织厂的真丝是供过皇室的，怎么会是便宜货？倒是您这手镯，看着像是…… 来路不明的东西。” 他故意拖长语调，眼神瞟向山本雄一 —— 这手镯的来历，山本最清楚。
山本的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连忙端起酒杯打圆场：“沈三公子说笑了，美惠子夫人就是心首口快，您别往心里去。”
“心首口快也不能乱说话吧？” 沈砚青往前一步，故意撞了下美惠子的胳膊，香槟洒在她的旗袍上，“哎呀，抱歉抱歉，手滑了。不过话说回来，美惠子夫人要是喜欢真丝，我送您几匹就是，何必贬低我的东西？”
美惠子被香槟烫得跳起来，指着沈砚青的鼻子骂道：“你故意的！沈砚青，别以为松井司令给你面子，你就敢在这儿撒野！信不信我让松井司令把你扔进黄浦江！”
“我撒野？” 沈砚青冷笑一声，提高了音量，“是你先贬低沈家的东西！江南纺织厂在沪市立足几十年，还轮不到一个小妾说三道西！”
“你说谁是小妾？！” 美惠子气得浑身发抖，扑上来就要抓沈砚青的脸。沈砚青侧身躲开，她没站稳，摔在地上，发髻散了一地。
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松井的脸色铁青，刚要开口训斥，沈砚青却抢先说道：“松井司令，这事可不怪我，是美惠子夫人先挑衅的。沈家虽然现在要跟皇军合作，但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吧？”
松井花子连忙上前扶起美惠子，对着沈砚青鞠躬道歉：“沈三公子，美惠子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知道沈砚青现在是松井拉拢的重点，真要是闹僵了，对日军没好处。
“不懂事就要教！” 沈砚青却不依不饶，故意把声音提得更高，“今天她能贬低沈家的面料，明天就能骂沈家的人，后天是不是还要抢沈家的产业？松井司令，您可得给我做主！”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向二楼 —— 书房在二楼东侧，刚才争吵时，他看到门口的保镖往宴会厅看了一眼，脚步明显犹豫了。这正是他要的效果，争吵声越大，吸引的注意力越多，潜伏在暗处的行动组就越容易得手。
“沈三公子，息怒，息怒。” 松井强压着怒火，拉着沈砚青往旁边走，“美惠子确实不对，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她。咱们借一步说话，我有要事跟你谈。”
沈砚青心中一凛。松井要跟他单独谈，肯定是为了军用被服厂的事，这要是走了，谁来吸引注意力？他立刻挣脱松井的手，故意提高声音：“要事？什么要事比沈家的脸面还重要？今天要是美惠子不道歉，这宴会我就不参加了！沈家的产业，也没必要跟皇军合作了！”
这话正好戳中了松井的软肋。江南纺织厂的棉纱产量占沪市的三分之一，要是沈砚青真的翻脸，日军的被服补给就会断供。他只能回头瞪了美惠子一眼，压低声音：“快给沈三公子道歉！”
美惠子委屈地瘪了瘪嘴，不情愿地说：“对不起，沈三公子，我不该说你的面料是便宜货。”
“态度不诚恳！” 沈砚青故意刁难，“要鞠躬道歉，说‘我错了，请沈三公子原谅’。”
美惠子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在松井的眼神威胁下，只能弯腰鞠躬：“我错了，请沈三公子原谅。”
沈砚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重新扬起笑容：“这还差不多。松井司令，咱们继续喝酒，刚才是误会，别扫了大家的兴。”
宴会厅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宾客们纷纷举杯，没人注意到二楼的阴影里，两个穿黑色风衣的人正飞快地冲向书房 —— 那是老枪和阿力，趁着刚才的混乱，己经解决了门口的保镖。
沈砚青端着酒杯，走到窗边，看似在欣赏夜景，实则在盯着二楼的动静。他知道，老枪只有五分钟时间 —— 五分钟后，松井的贴身秘书就会去书房取文件，一旦发现异常，警报立刻就会响起。
“沈三公子，刚才真是精彩啊。” 李士群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没想到美惠子那么嚣张，也就您能治得了她。”
“李主任过奖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沈砚青笑着与他碰杯，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二楼书房的灯闪了三下 —— 那是行动组的信号，代表 “任务完成，准备撤离”。
他心中松了口气，故意又提高声音，对着美惠子喊道：“美惠子夫人，刚才的事是我不对，我敬您一杯，赔个罪！”
美惠子正在气头上，没理他。沈砚青却拿着酒杯走过去，故意脚下一滑，酒杯里的香槟全洒在了她的旗袍上：“哎呀，又手滑了，真是不好意思。”
“沈砚青！你故意的！” 美惠子尖叫着站起来，再次扑向他。沈砚青一边躲闪，一边大喊：“夫人别激动！我不是故意的！”
宴会厅再次陷入混乱，宾客们纷纷围过来看热闹，松井气得脸色发白，却又无可奈何。而此时的二楼，老枪和阿力己经顺着排水管滑到了庭院，钻进了早己等候在那里的卡车，消失在夜色中。
沈砚青看到卡车的尾灯消失在官邸大门外，终于松了口气。他故意装作被美惠子抓伤的样子，捂着脸喊道：“松井司令，我受伤了，得先回去处理一下，下次再陪您喝酒！”
松井巴不得他赶紧走，挥了挥手：“快走吧，别在这儿添乱了。”
沈砚青捂着 “伤口”，快步走出官邸。阿力早己驾着黄包车等候在街角，看到他，立刻踩下踏板：“三少爷，成功了！老枪己经把胶卷送到租界印刷厂了，明天就能拿到防御部署图！”
沈砚青跳上黄包车，靠在车座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才的争执看似荒唐，却是他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掩护 —— 美惠子的娇纵、松井的软肋、宾客的看热闹心态，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这场宴会上的声东击西，终究是成功了。
黄包车行驶在寂静的街头，月光洒在地上，泛起淡淡的银光。沈砚青摸出口袋里的微型相机，轻轻笑了笑。这相机里没有胶卷，真正的胶卷早己被老枪带走，但它却是这场 “争执戏” 的道具之一。他知道，拿到防御部署图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根据图纸制定破坏计划，炸毁日军的炮楼和军火库。
回到沈府时，沈啸林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那枚中山像章。看到他，老人立刻起身：“成功了？”
“成功了，老枪己经拿到部署图了。” 沈砚青点头，“日军的防御弱点都在图上，我们很快就能动手了。”
沈啸林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这是德国造的驳壳枪，你拿着防身。松井肯定会怀疑你，接下来的日子，要小心。”
沈砚青接过手枪，枪身冰凉，却让他感到无比坚定。他知道，这场战争还在继续，危险也无处不在，但只要他和同志们团结一心，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他看着窗外的月亮，心中默念：“松井，川岛芳子，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书房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出来，照亮了庭院里的青石板路。沈砚青握紧拳头，眼神变得愈发锐利。新的战斗，己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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