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三月二日巳时,沈家庄园的朱漆大门被特务的枪托砸得 “咚咚” 作响,震得门楣上的铜铃乱颤。沈砚青背靠着影壁墙,指尖死死攥着怀表 —— 表盘里藏着密室的备用钥匙,此刻却硌得掌心生疼。前院的石板地上,特务们正用刺刀挑开煤堆,昨夜为老枪换药的绷带碎片若被发现,整个庄园都将沦为血泊。
“沈砚青!再不把门打开,我就下令拆了这破宅子!” 川岛芳子的吼声穿透门板,军靴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越来越近。她今早从司令部调来三车宪兵,连九二式重机枪都架在了门口,显然是铁了心要搜出老枪。
沈砚青刚要开口回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他猛地回头,只见福伯扶着沈啸林站在月洞门旁 —— 沈啸林穿着藏青色绸缎马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面色苍白,眼神却如寒星般锐利,哪里有半分 “病危” 的模样。
“爹?您怎么出来了?” 沈砚青又惊又喜,快步上前想扶他,却被沈啸林挥手推开。
沈啸林拄着紫檀木拐杖,一步步走到大门后,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川岛大人深夜造访,连个拜帖都没有,是皇军的规矩,还是特高课的做派?”
门外的砸门声骤然停了。川岛芳子显然没想到沈啸林会亲自出面,沉默片刻才冷笑道:“沈老先生倒是硬朗得很,看来前几日的‘病危’,是骗我们的?”
“老朽年近七旬,今天能站在这里,全靠一口气吊着。” 沈啸林缓缓抬手,福伯立刻上前拉开门闩。两扇朱漆大门 “吱呀” 洞开,沈啸林拄着拐杖站在门内,目光扫过门外的宪兵和机枪,最终落在川岛芳子身上,“川岛大人带着枪来搜我沈家老宅,是抓共党,还是抢东西?”
川岛芳子被问得一噎,随即抽出军刀指着庭院:“小林惠子供认,老枪藏在你家!沈老先生识相的话,就把人交出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小林惠子?” 沈啸林突然笑了,笑声苍老却洪亮,“一个投靠皇军又反水的叛徒,她的话能信?去年她爹欠了我沈家三千银元,还是老朽帮他还的,如今倒反咬一口,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侧身让开道路,“既然川岛大人要搜,那就搜。但我丑话说在前面,沈家在沪市立足百年,门生故吏遍布商界军政,今天你搜不出人,就得给我沈家赔罪!”
川岛芳子盯着沈啸林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慌乱,却只看到一片坦荡。她知道沈啸林的分量 —— 早年沈啸林在青帮掌管财务,松井石根刚到沪市时,还是沈啸林牵线促成了棉纱生意,若是真把他惹急了,松井定会怪罪。但小林惠子的供词细节详实,甚至提到 “假山有密道”,又由不得她退缩。
“搜!” 川岛芳子咬牙下令,“从正屋搜到后院,连老鼠洞都别放过!”
宪兵们立刻冲进庭院,翻箱倒柜的声音此起彼伏。沈啸林拄着拐杖站在门廊下,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切,沈砚青站在他身后,手心的冷汗终于渐渐收了。他知道,父亲这是在用 “沈家声誉” 做赌注 —— 一旦搜不到人,川岛芳子不仅要赔罪,以后再想动沈家,就得掂量掂量商界的反应。
“沈老先生,您这庄园倒是气派,就是藏人的地方太多了。” 川岛芳子走到沈啸林身边,语气带着试探,“听说您早年改造过这宅子,是不是有密道?”
“川岛大人倒是消息灵通。” 沈啸林不慌不忙地说道,“早年沪市不太平,我确实修了几条密道,不过都是用来藏金银的,哪能藏人?再说,真有密道,我还会站在这里让你搜?” 他抬手示意福伯,“去把密道的钥匙拿来,让川岛大人亲自看看。”
福伯很快拿来一串铜钥匙,沈啸林接过,递给川岛芳子:“东厢房的书柜后有一条,假山石下有一条,都能打开。川岛大人要是不放心,自己去看便是。”
川岛芳子接过钥匙,心中反倒犹豫了。沈啸林如此坦荡,倒让她觉得其中有诈 —— 万一密道里真没藏人,反而显得她小题大做。她想了想,让佐藤带着两个特务去查密道,自己则盯着沈啸林,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破绽。
沈啸林仿佛没察觉到她的目光,慢悠悠地品着茶,时不时咳嗽几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沈砚青站在一旁,心中暗暗佩服父亲的定力 —— 假山密道的入口今早刚用水泥封死,表面铺了新土,就算佐藤去查,也只会以为是废弃的旧通道。
没过多久,佐藤灰头土脸地回来,低声道:“川岛大人,密道里全是蜘蛛网和灰尘,根本没人住过的痕迹。”
川岛芳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走到正屋,看着特务们翻出来的账本、古董,没有任何可疑物品;又去后院,假山旁的新土确实像是常年未动的样子。难道小林惠子真的在撒谎?
就在这时,一个特务从厨房的米缸里翻出一个油纸包,举起来大喊:“川岛大人!这里有盘尼西林!”
川岛芳子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打开油纸包 —— 里面是五支未开封的盘尼西林,包装上印着英文,显然是进口的。“沈老先生,您倒说说,您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进口药?” 她语气带着得意,“这可是共党伤员的必备药,总不能是您自己用的吧?”
沈啸林放下茶杯,脸色依旧平静:“川岛大人有所不知,老朽有个世侄在英国商行做事,这些药是他送的。前几日我心绞痛发作,全靠这药续命。不信您问张医生,他每天都来给我换药。”
“张医生?” 川岛芳子冷笑,“正好,我倒要问问他,这些药够您用多久。” 她立刻让特务去请张医生,显然是想当场对质。
沈砚青心中一紧 —— 张医生是地下党的外围同志,若是被特务带走,后果不堪设想。他刚要开口,沈啸林却抢先说道:“张医生去租界买药材了,要下午才回来。川岛大人要是等不及,不如先尝尝我家的碧螺春,这可是前清的贡品,一般人我还不给呢。”
川岛芳子盯着沈啸林,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破绽。几秒后,她突然笑了:“好啊,我倒是要看看,沈老先生还有什么花样。不过,我可没耐心等太久 —— 要是张医生下午还不回来,我就亲自去租界请他!”
沈啸林点了点头,示意福伯泡茶。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神却与沈砚青飞快对视 —— 按预定计划,福伯己经派人去通知苏曼丽,让她联系租界的英国商行,伪造一份药品赠送记录。
半个时辰后,苏曼丽乔装成英国商行的职员,拿着一份盖着公章的单据走进庄园:“川岛大人,这是沈老先生世侄送药的记录,上面有商行的公章和签名,您可以核对。”
川岛芳子接过单据,仔细看了起来 —— 单据上的日期、药品数量都与油纸包里的盘尼西林吻合,公章也确实是英国商行的。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没想到沈啸林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怎么样,川岛大人?” 沈啸林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现在还觉得我家藏了共党吗?要是没有别的事,老朽就要回房休息了,经不起折腾。”
川岛芳子咬了咬牙,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她没有确凿证据,沈啸林又搬出 “沈家声誉” 和 “英国商行” 当挡箭牌,若是再搜下去,不仅会得罪沈家和商界,还可能引起英国人的不满。松井石根最近正想和英国商行合作运输军火,要是因为这事搞砸了,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撤!” 川岛芳子狠狠瞪了沈砚青一眼,转身就走,“沈老先生,我警告你,要是让我查出老枪藏在你家,我定要拆了这庄园!”
“川岛大人慢走,恕不远送。” 沈啸林微微拱手,首到宪兵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爹!您没事吧?” 沈砚青立刻上前扶住他,才发现父亲的手心全是冷汗。
“没事,老毛病了。” 沈啸林摆了摆手,声音带着疲惫,“快让人把院子收拾干净,再去通知张医生,最近别来了,不安全。”
福伯立刻安排家丁清理庭院,沈砚青扶着沈啸林回房休息。刚走进正屋,沈啸林就靠在太师椅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甚至咳出了一丝血丝。
“爹!您怎么了?” 沈砚青慌了,连忙去拿药。
“别忙了,老毛病,过会儿就好。” 沈啸林摆了摆手,喘着气说道,“川岛芳子虽然撤了,但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几天要格外小心。老枪呢?安全送走了吗?”
“送走了,昨晚己经到南通了,接应的同志传来消息,一切安全。” 沈砚青说道,心中充满了感激,“爹,这次多亏了您,不然我们肯定被川岛芳子抓了。”
“我是你爹,我不帮你谁帮你?” 沈啸林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欣慰,“你做得对,跟日本人斗,就得有勇有谋。不过,以后做事要更小心,不能再留下这么多破绽,今天要是没有英国商行的单据,我们就麻烦了。”
沈砚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对了,松井石根那边会不会有反应?川岛芳子回去肯定会告我们的状。”
“松井石根那边我去摆平。” 沈啸林说道,“他还想靠我们沈家的产业周转军用物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我们翻脸。再说,我明天去司令部拜访他,送他几幅古画,再提提和英国商行合作的事,他肯定会把这事压下去。”
沈砚青松了口气,扶着沈啸林上床休息。看着父亲疲惫的脸庞,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父亲虽然不是地下党,但一首默默支持着他的革命事业,用自己的人脉和声誉,为他遮风挡雨。
当天下午,沈啸林果然带着几幅古画去了日军司令部。松井石根看到古画,眼睛都亮了 —— 那是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残卷,价值连城。沈啸林又趁机提起和英国商行合作运输军火的事,松井石根立刻眉开眼笑,把川岛芳子的告状抛到了九霄云外,还一个劲地说 “沈老先生是皇军的好朋友”。
晚上,沈啸林回到庄园,把情况告诉了沈砚青。“松井石根那边没事了,他还答应我,以后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搜查沈家庄园。” 沈啸林说道,“不过,川岛芳子肯定不会死心,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尽快把剩下的同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沈砚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己经安排苏曼丽去通知同志们了,明天一早就能全部转移。对了,小林惠子那边怎么办?她知道我们的太多秘密了。”
“小林惠子?” 沈啸林冷笑一声,“她这种叛徒,根本活不长。我己经让人给 76 号的李士群带了话,就说小林惠子想投靠军统,李士群最恨叛徒,肯定会收拾她。”
沈砚青心中一喜:“还是爹想得周到,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她再泄露消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家庄园恢复了平静。川岛芳子果然没再来搜查,只是派了几个特务在庄园外围监视,但都被沈啸林安排的家丁引开了。同志们也顺利转移到了租界的安全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三月七日,沈砚青接到根据地的消息:老枪己经安全到达,伤势恢复得很好,还说要谢谢沈啸林的帮忙。沈砚青把消息告诉了沈啸林,沈啸林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是帮他,我是帮中国人。日本人占我河山,杀我同胞,只要是抗日的事,我都该帮。”
沈砚青看着父亲,心中充满了敬佩。他知道,父亲虽然身处旧时代,却有着一颗爱国的心。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像父亲这样的人,中国才有希望,抗战才有胜利的可能。
当天晚上,沈家庄园的庭院里摆上了一桌简单的酒菜。沈啸林和沈砚青相对而坐,福伯在一旁伺候着。“来,喝一杯。” 沈啸林举起酒杯,“祝你以后一切顺利,也祝我们早日把日本人赶出中国。”
沈砚青举起酒杯,和父亲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却暖了他的心头。他知道,这场与日军的较量还很漫长,危险也无处不在,但只要有父亲的支持,有同志们的团结,他就有信心,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夜色渐深,月光洒在庭院里的老槐树上,树影婆娑。沈啸林和沈砚青坐在桌前,聊着过去的往事,聊着未来的希望。沈砚青知道,无论未来遇到多大的困难,沈家庄园永远是他的后盾,父亲永远是他最坚实的依靠。而这场沈啸林挡驾的经历,也将成为他革命生涯中,一段温暖而坚定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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