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先天卦鸣
昆仑墟的雾气比青丘山的雪更冷。
慕凡尘踏入石门的刹那，整个人像被浸进了冰水里。他抬头望去，入目皆是白玉铺就的甬道，两侧立着青铜巨柱，柱身刻满他在土地庙见过的星图，却比那更繁复千倍——每颗星子都泛着幽蓝的光，连成一条蜿蜒的河，正朝着前方的大殿流淌。
"这就是昆仑墟？"李二狗的声音发颤，他攥着药篓的手渗出冷汗，"比我娘说的还要......还要像天上的仙宫。"
慕凡尘没答话。他能感觉到，脚下的白玉在微微发烫，与他腕间的伏羲胎记产生共鸣。更远处，大殿的门楣上悬着块鎏金匾额，"伏羲殿"三个大字正随着他的靠近缓缓亮起，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
"停步。"
低沉的轰鸣从头顶传来。慕凡尘抬头，只见两只石麒麟从廊柱后踱出，每只都有两人高，双眼是两颗鸽蛋大的夜明珠，正泛着审视的光。
"来者何人？"左首的麒麟开口，声音像巨石相撞。
慕凡尘握紧破劫剑："慕凡尘，持命魂玉、破劫剑，奉女娲圣女之命，求见伏羲殿。"
右首的麒麟眯起眼："命魂玉？"
一道金光从慕凡尘掌心迸发，半块玉珏悬浮在空中，与"伏羲殿"匾额上的星图相呼应。两只麒麟的瞳孔同时收缩，竟缓缓跪了下来，石爪触地时发出闷响："恭迎伏羲血脉归位。"
李二狗瞪圆了眼睛："它们......它们认出你了？"
慕凡尘没说话。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着胸腔——这具从小在药铺长大的身子，此刻竟因血脉觉醒而滚烫如焚。他跟着麒麟走向大殿，发现甬道两侧的青铜柱上，刻着的不仅是星图，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凑近一看，竟是他从小到大经历的片段：三岁摔碎的药罐、十岁在山上采的野菊、十五岁在土地庙给王阿婆熬的药......
"这是......"他喃喃。
"人间烟火录。"左麒麟的声音里有了温度，"伏羲氏当年为封魔，曾立誓'以人间烟火为引，血脉不绝则封印不灭'。这些是你活过的痕迹，也是你血脉的凭证。"
慕凡尘的脚步顿住。他想起邱莹莹说"改命"，想起李二狗被魔气侵蚀的模样，突然明白：原来他以为的平凡人生，早被刻进了昆仑墟的柱石里，成了对抗魔劫的根基。
大殿的门扉自动打开。
慕凡尘的呼吸一滞。
殿内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只有一座青铜八卦台，悬浮在半空中。八卦台由八根盘龙柱支撑，每根龙柱上都缠着活的龙纹，鳞片泛着古铜色的光。最中央的太极图正在缓缓旋转，黑白阴阳鱼的眼睛处，各嵌着半块玉珏——与他手中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先天八卦图......"邱莹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只有它，能重铸封印。"
慕凡尘向前走了两步，八卦台突然震颤，阴阳鱼的眼睛亮起红光。他腕间的胎记灼烧起来，破劫剑"嗡"地出鞘，悬浮在他身侧。
"血脉验证。"
机械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八卦台的八根龙柱同时射出金光，在慕凡尘头顶交织成网。他的皮肤下浮现出暗金色的纹路，那是伏羲血脉的印记；眉心处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一点幽蓝的光——那是邱莹莹说过的"伏羲之眼"。
"确认：伏羲氏第三十七代遗脉，血脉纯度九成九。"
声音落下的瞬间，阴阳鱼的双眼突然迸出金光。慕凡尘手中的半块玉珏与太极图上的玉珏共鸣，发出清越的鸣响。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深处涌出——那是母亲临终前的话，是邱莹莹塞给他的玉珏，是李二狗咳在他手背上的血，是所有被他记住的、温暖的、疼痛的瞬间。
"原来......"他望着八卦台，"这就是重铸封印的钥匙。"
"不。"
阴恻恻的声音从大殿角落传来。慕凡尘猛地转头，只见阴影里走出个穿黑袍的人，面容笼罩在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像是被抽干了生气。
"你以为，伏羲殿会这么轻易让你拿到八卦图？"黑袍人笑了，声音像锈了的铁链，"五百年前，你娘就是在这里，被我们抢走了半块玉珏......"
慕凡尘的瞳孔骤缩。他想起邱莹莹说过的"青丘山追杀"，想起李二狗体内的引魂印——原来一切早有预谋。
"你是谁？"他握紧破劫剑。
"我？"黑袍人掀起兜帽，露出左眼的青鳞，"我是青丘山的蛇妖，是你娘当年的同族。只不过......"他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脖颈，那里有道狰狞的疤痕，"她为了封印魔渊，亲手斩了我的情丝。"
慕凡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想起邱莹莹耳后的蛇纹，想起土地庙墙上的"女娲氏血誓"，突然明白：原来邱莹莹的家族，与这黑袍蛇妖早有羁绊。
"她骗了你。"蛇妖逼近两步，"女娲族的命魂玉，根本不是用来封印魔渊的，是用来喂养它的！你娘当年偷走半块玉珏，就是为了阻止魔渊复苏，可现在......"他指向太极图，"魔渊的残魂己经醒了，它需要完整的玉珏，需要伏羲血脉的血祭！"
八卦台的阴阳鱼突然剧烈震颤，黑白鱼眼渗出黑血。慕凡尘感觉体内的血脉在翻涌，破劫剑的剑芒不受控制地迸发，将大殿的青铜柱劈出裂痕。
"看到了吗？"蛇妖的笑声更癫狂，"魔渊在呼唤你！只要你把玉珏按在太极图上，它就能吞噬你的血脉，重塑魔躯——到时候，整个昆仑墟都是它的养料！"
慕凡尘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龙柱。他望着头顶旋转的八卦图，想起邱莹莹消散前的笑容，想起李二狗还在等他救命，想起王阿婆的药筐里没采完的雪参......
"去你妈的！"他大喝一声，挥剑斩向蛇妖。
破劫剑的剑芒划破空气，却在触及蛇妖的瞬间被黑雾吞噬。蛇妖的身影变得透明，声音却更清晰："你杀不死我，我是魔渊的影子！等你把玉珏按上去，你就会明白——"他的指尖点在慕凡尘眉心，"你所谓的'改命'，不过是大人物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剧痛袭来。慕凡尘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邱莹莹在土地庙画符、李二狗在井边挑水、王阿婆在药铺搓药丸......这些他以为的"平凡"，此刻都化作锁链，缠上他的脖颈。
"不......"他咬着牙，"我命由我！"
他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八卦台上。阴阳鱼的双眼突然迸出金光，将黑雾逼退。慕凡尘趁机抓起玉珏，用力按在太极图的中央。
"轰——"
整座伏羲殿剧烈震颤。八卦台的金光冲天而起，将整个昆仑墟照得亮如白昼。慕凡尘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抽离，那是血脉里的力量，是邱莹莹的精魄，是所有被他记住的温暖。它们化作金色的锁链，缠上太极图的黑渊，将其一点点碾碎。
"不可能......"蛇妖的身影开始崩溃，"你明明是最弱的凡人......"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慕凡尘望着重新平静的八卦图，"人间烟火，本就是最厉害的封印。"
蛇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慕凡尘瘫坐在地，看着掌心的玉珏——它己经与太极图融为一体，化作暗金色的纹路。殿外的阳光透过穹顶洒下，照在他腕间的胎记上，那枚伏羲纹正泛着温暖的光。
"原来......"他轻声说，"这就是重铸封印的方法。"
大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二狗举着药篓冲进来，脸上沾着雪："慕凡尘！你没事吧？我刚才看见黑雾......"
慕凡尘笑着摇头，拉他起来："没事。我们去看看这伏羲殿，说不定能找到救你的办法......"
他的目光落在八卦台中央，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新的纹路——是一幅地图，标着"昆仑墟·镇魔渊"。
而在他们脚下，昆仑墟的地脉突然发出轰鸣。慕凡尘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那是被封印了五百年的力量，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缓缓涌动。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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