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成了房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林薇用棉签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着母亲干裂的嘴唇。那苍白起皮的触感，每一次都让她心脏微微抽搐。
十天了，母亲大多数时间都沉浸在一种药物维持的昏睡中，偶尔会无意识地呻吟或抽搐，仿佛噩梦从未远离。
警方那边的调查似乎陷入了某种僵局。
陈队长偶尔会来电，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但透露的信息有限。张启明和王医生拒不开口，尤其是关于“F计划”的上级机构和资金流向，咬死是个人行为。
那些被销毁的核心数据，成了无法填补的黑洞。
那个神秘的匿名电话，更是石沉大海，无处可寻。
一切看似平静，却像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薇知道，她手中的U盘是唯一的钥匙，但锁眼却被迷雾紧紧笼罩。
“水……”
一声极其微弱、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突然从氧气面罩下传出。
林薇的手猛地一颤，棉签掉落在被子上。
她霍然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紧紧盯住母亲的脸。
母亲的眼睛……依旧紧闭着。
但她的眼皮在轻微地、快速地颤动，仿佛在努力对抗着沉重的枷锁。
嘴唇又嚅动了一下，发出几个破碎不堪的音节。
“薇……”
林薇猛地俯下身，将耳朵几乎贴到了母亲的唇边，大气都不敢出。
“妈？妈？是我，我是薇薇！你能听见我吗？”她压抑着激动，用气声急切地呼唤。
母亲的眉头痛苦地皱紧，头在枕头上无意识地摆动了两下，像是陷入了极深的梦魇。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氧气面罩上蒙起更浓的白雾。
断断续续的、含混不清的词语，从她喉间断续溢出。
“……灯……红……”
林薇的心猛地一缩！红灯！
“……不能……关……”
母亲的指甲无意识地抠抓着床单，身体微微绷紧。
“……跑……快跑……”
这些词语像冰冷的针，刺穿着林薇的心脏。即便在昏迷中，母亲依旧被困在那十年的噩梦和规则里。
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哽咽：“妈，没事了，灯没了，我们安全了，安全了……”
她的安抚似乎起了一丝作用，母亲的紧绷稍稍缓解，但呓语并未停止。
声音变得更低，更模糊，仿佛在躲避着什么无形的监视。
然后，林薇听到了两个异常清晰的、却又完全陌生的音节。
“……白鸽……”
白鸽？
林薇猛地怔住。
这是什么？一个人名？一个代号？还是母亲梦魇中的幻觉？
她屏息凝神，试图捕捉更多的信息。
母亲的嘴唇继续嚅动，这次的声音更低，更碎片化，夹杂着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们……不是……治病……”
“……数据……标本……”
这些词语让林薇背脊发凉，这与母亲日记里的内容吻合！
“……‘白鸽’……监视……一首……看着……”
呓语在这里变得极其混乱，只剩下一些无意义的呻吟和哽咽。
最后，在陷入更深的昏睡之前，母亲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
“……不止……一个……医院……”
声音戛然而止。
母亲的头歪向一边，呼吸重新变得沉重而规律，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清醒”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
只留下林薇，如同被冰水浇头，浑身冰冷地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白鸽！
监视！
不止一个医院！
母亲在无意识中透露出的信息，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一丝安全感！
“白鸽”是谁？或者……是什么？
是那个匿名举报人？还是那个销毁证据的“第三方”？
是一首在暗中监视着她们母女、监视着青雾山的人吗？
“不止一个医院”……难道像青雾山这样的地方，不止一处？F计划，是在多个地点同时进行的？！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拨开部分迷雾却看到更庞大黑暗的震撼，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站起身，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手指冰凉。
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不能坐以待毙！
U盘！对，U盘！
里面的证据虽然关键，但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母亲拼死留下的，或许不仅仅是那些曝光的罪证，还有更深的线索？
她冲进病房自带的卫生间，反锁上门，颤抖着手从内衣暗袋里取出那个用胶布贴着的U盘。
她需要一台绝对安全的电脑，不是医院的，不是警局的（她无法完全信任系统），而是属于自己的、离线的设备！
她立刻用手机联系了了一位信得过的、精通技术的大学同学，隐晦地表示需要一台干净的新笔记本和一套离线的数据恢复/分析软件，希望他能尽快准备好，并叮嘱一定要保密。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母亲破碎的呓语还在耳边回荡。
“白鸽”……“监视”……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病房的各个角落——天花板、烟雾报警器、电视、空调出风口……
一种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被窥视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
仿佛真的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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