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
响亮。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一记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瞬间失声。
夜霄那疯狂摇晃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以及，一个迅速浮现出来的、清晰的、带着五根指印的……巴掌印。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像一尊，正在经历着狂喜与悲恸交织、却被瞬间施了定身咒的、滑稽的雕像。
他那双赤红的、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凌芸。
那里面，不再是狂喜，不再是后怕。
而是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茫然。
她……
打他？
这个刚刚从鬼门关里爬回来的、虚弱得连呼吸都像是在消耗生命、被他亲手救活的女人……
打了他一巴掌？
为什么？
他的大脑，彻底宕机。
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荒诞到极点的一幕。
凌芸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那只手，苍白，无力，甚至还在微微地颤抖。
刚才那一巴掌，几乎耗尽了她那刚刚恢复了一丝的、所有的力气。
可她的眼神，却不再是涣散与混沌。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的、仿佛能穿透人灵魂的……清醒。
“你想……”
她张开那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
“……杀了我吗？”
夜霄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她，那双茫然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杀了她？
他刚才，明明是在……救她！
“摇晃……”
凌芸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个腹部……大出血的病人……”
“你是想……让她内脏……彻底破裂吗？”
她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充满了冰冷怒火的质问。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最锋利的、淬了冰的手术刀。
狠狠地，扎进了夜霄那片，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之中的、混乱的大脑里。
将那片混沌，剖开了一道，血淋淋的、让他瞬间清醒的……口子。
他……
刚才……
在做什么？
他因为狂喜，因为失控，在疯狂地摇晃着一个，刚刚做完剖腹手术、伤口己经崩裂、正在大出血的……重伤员？
这个认知，像一道黑色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闪电。
轰然劈下。
将他所有的狂喜，所有的激动，都劈得，灰飞烟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刚才以为她死了，还要更加深沉、更加刺骨的……恐惧与……后怕。
他……
他刚才，差一点……
就亲手，杀死了，他刚刚亲手救活的人。
“我……”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要解释，想要道歉。
可他的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脸上，血色，在瞬间褪尽。
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比床上躺着的凌芸，还要更加……惨白。
凌芸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此刻的、一片死灰的脸。
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
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
她就知道。
这个男人，一旦情绪失控，就会变成一个，智商无限趋近于零的……蠢货。
“血……”
她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夜霄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了她的腹部。
那片，被他刚才撕开的衣襟之下。
那道，本该被缝合得整整齐齐的伤口，此刻，己经彻底崩裂。
皮肉，向外翻卷着。
鲜红的、带着温热气息的血液，正从那道狰狞的伤口里，汩汩地，向外冒着。
将她身下那片，本就暗红的床单，浸染得，更加……触目惊心。
夜霄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淬了毒的、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冰冷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止血钳……”
“缝合针……”
“消毒……”
凌芸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一个顶级外科医生的、绝对的冷静与权威。
“快……”
夜霄的大脑，在这一刻，终于，重新开始了运转。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他猛地，从床边站起。
转身，冲向了那个，被他扔在床下的、银白色的金属手提箱。
他跪倒在地，一把，掀开箱盖。
那双，刚才还在因为后怕而剧烈颤抖的手，此刻，却变得，异常的稳定。
他的目光，像两把最精准的扫描仪，在那一排排，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器械上，飞速地扫过。
止血钳。
缝合针。
消毒棉。
他按照她的指令，将那些，他根本就叫不出名字，却又在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器械，一件一件地，拿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快，很稳。
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于本能的熟练。
仿佛，他天生，就该做这些事。
仿佛，他就是为了，成为她的助手，而存在的。
当他将所有需要的器械，都整齐地，摆放在床边那张干净的矮几上时。
他抬起头，看向了凌芸。
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询问。
以及，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凌芸看着他。
看着他那副，严阵以待的、像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兵一样的神情。
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想，再骂他一句“蠢货”。
可话到嘴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只能，用一种，极其疲惫的、沙哑的声音，下达了，下一步的指令。
“把灯……拿近一点。”
“我要……看清楚。”
夜霄立刻，将床头那盏沉重的、雕花烛台，搬了过来。
昏黄的烛光，瞬间，将那片血肉模糊的区域，照得，一片通明。
那道崩裂的伤口，在烛光下，显得，更加的狰狞，更加的……恐怖。
夜霄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疼得，让他几乎要弯下腰去。
“别抖。”
凌芸冰冷的声音，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定住了他那即将失控的情绪。
“现在……”
“把那些……己经断掉的线……”
“用镊子，一根一根地，夹出来。”
“记住，要轻。”
“不要……碰到……里面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
她的声音，就猛地，顿住了。
一股，比刚才，更加猛烈的眩晕感，像一只巨大的、黑暗的手，狠狠地，攥住了她的意识。
失血过多。
她的身体，己经，撑不住了。
她的眼前，再次，开始发黑。
不……
不行……
她还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
夜霄看着她那双，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的、再次开始涣散的眼睛。
看着她那张，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血色，却又在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苍白的脸。
他的心脏，猛地，停止了跳动。
不。
不！
不能再让她睡过去！
他知道，这一次，如果她再睡过去，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个，疯狂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轰然，劈进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扔掉了手中的烛台。
整个人，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狠狠地，扑了上去。
他没有再去摇晃她。
他伸出双手，一把，捧住了她那张冰冷的、苍白的脸。
然后，在凌芸那双，即将彻底闭合的、充满了错愕与不解的眼睛注视下。
他低下头。
用一种，近乎于撕咬的、充满了绝望与疯狂的姿态。
狠狠地，吻住了她那双，冰冷的、干裂的、带着血腥味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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