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裂开的伤口处涌出的鲜血，迅速在凌芸身下的床褥上蔓延开来，形成一幅触目惊心的图景。
夜霄的瞳孔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剧烈收缩，他刚刚被拽出绝望深渊的心，又一次被狠狠地拖了回去。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纱布死死按住那道狰狞的伤口，却无法阻止血液从指缝间不断渗出。
这道伤口太大了，它贯穿了腹部的所有层次，此刻的按压，不过是杯水车薪。
凌芸的呼吸因为失血和剧痛而再次变得急促，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温热的血液一同流逝。
她尝试着抬起自己的手，想要去拿旁边的缝合针线，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抖得根本无法握住任何东西。
电击虽然重启了她的心脏，但也几乎摧毁了她对身体肌肉的精细控制能力。
她，一个顶级的战地外科医生，此刻却连一根针都拿不稳。
夜霄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看着凌芸那双无力颤抖的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怎么办？”
他声音沙哑地问道，充满了无助。
“你的手……动不了了……”
凌芸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她的目光从他的脸，缓缓下移，落在了他那双虽然沾满血污，但依旧稳定有力的手上。
然后，她抬起自己颤抖的手，指向夜霄。
接着，又指向了地上的缝合针线。
一个让夜霄感到灵魂都在战栗的指令，通过这个简单的动作，清晰无比地传递了过来。
她要让他，来为她进行缝合手术。
“不……不行……”
夜霄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不会！我只懂得经脉药理，我……我会杀了你的！”
他宁可去面对一千个黑火卫，也不愿意拿起那根纤细的缝合针。
那是他完全未知的领域，赌注却是他眼前这个女人的性命。
“没有时间了。”
凌芸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要么，你拿起针，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要么，你就这么看着我流血死掉，然后你自己，也活不过今晚。”
“选。”
她只说了一个字，却像一座大山，轰然压在了夜霄的脊梁上。
夜霄看着她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手术刀锋般的理智。
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巨大的恐惧和责任感在他的胸中激烈地交战，最终，那份被凌芸亲手植入骨髓的、绝对的服从，占据了上风。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听我的指令。”
凌芸的声音立刻响起，快得不留给他任何反悔的余地。
“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不许有任何的偏差。”
“是。”
夜霄应道，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那因为恐惧而冰冷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第一步，清创。”
凌芸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用烈酒，把你我的手，还有我伤口周围的皮肤，全部彻底地清洗一遍。”
“记住，是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指甲缝。”
夜霄立刻行动起来，他用颤抖的手拿起酒壶，将辛辣的烈酒倒在布条上，先是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为凌芸清洗着伤口。
冰冷的烈酒接触到翻开的皮肉，带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凌芸的身体猛地一颤，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第二步，器械。”
凌芸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那具正在承受剧痛的身体不是她自己的一样。
“把你刚才看到的，持针钳，无齿镊，手术剪，还有缝合针线，都用烈酒浸泡，然后放在一块干净的布上。”
夜霄立刻照做，他将那些闪着银光的古怪器械一一消毒，整齐地排列在床边。
“现在，看着我的伤口。”
凌芸的声音变得愈发严肃。
“你能看到，伤口裂开分为好几层。”
“最里面那层泛着微光的薄膜，是腹膜。”
“它上面的，是肌肉层。”
“最外面的，才是皮肤。”
“我们要一层一层地缝合，顺序绝对不能错。”
夜霄凑上前，借着烛光，死死地盯着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努力地分辨着凌芸所说的每一个结构。
“拿起持针钳和缝合针。”
凌芸命令道。
夜霄伸出手，却因为紧张，几次都未能成功地将那纤细的缝合针夹稳。
“稳住！”
凌芸的声音骤然转厉。
“夜霄，从现在起，你不是九皇子，你就是我的手！”
“你的眼睛，你的手，都只是我意志的延伸！”
“忘掉恐惧，忘掉你自己，你现在，只是一件工具！”
她的话语像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夜霄即将崩溃的神经上。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冲喜后！我成了病弱王爷的白月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冲喜后！我成了病弱王爷的白月光最新章节随便看！他再次拿起持针钳，这一次，他的手终于稳定了下来，成功地夹住了缝合针的尾部。
“很好。”
凌芸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现在，用镊子，夹起腹膜的一侧边缘。”
“对，就是那里。”
“穿刺。”
“让针尖从边缘的一侧穿进去，再从另一侧穿出来。”
“注意深度，不要伤到下面的肠道。”
夜霄屏住呼吸，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下，按照凌芸的指令，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精准地，完成了第一个穿刺动作。
“拉紧缝合线。”
“打结。”
“我教你的那种，外科结。”
夜霄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之前凌芸在处理黑火卫尸体时，教给他的那种奇特的打结方式。
他笨拙地模仿着，用持针钳的尖端，在线上绕了两圈，然后夹住线头，拉紧。
一个虽然不甚美观，但却足够牢固的结，出现在了凌-芸的伤口上。
“继续。”
凌芸的声音如同节拍器，冷静而又稳定地回响在寝殿之内。
“下一针，间隔一指宽。”
“保持同样的深度和力度。”
“不要看我，不要看周围，你的世界里，现在只有这道伤口，和我的声音。”
夜霄彻底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
他的耳中，只剩下凌芸那不带任何感情的指令。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道需要被缝合的伤口。
他的双手，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只是在机械地、精准地执行着来自那个女人的每一个命令。
一针。
两针。
十针。
腹膜层被缓缓地闭合。
汗水顺着夜霄的脸颊滑落，滴在了他的手背上，但他却毫无察觉。
“换粗一点的缝合线。”
“现在，缝合肌肉层。”
“这一层要更深，更有力。”
“对，就这样。”
“保持住。”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整个寝殿，变成了一间超越时代的、诡异的手术室。
一个濒死的女人，用她最后的声音，指挥着一个对现代医学一无所知的古代王爷，在自己的身体上，进行着一场关乎生死的精密手术。
这幅景象，若是被外人看到，恐怕只会以为是地狱里的鬼魅在作祟。
终于，在夜霄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断掉的时候，他缝完了最后一层皮肤。
他用手术剪剪断线头，然后用颤抖的手，将最后那个外科结，死死地系紧。
当他完成这一切，抬起头时，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看着自己手下的那道虽然歪歪扭扭、但却己经不再流血的伤口，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虚脱感和成就感，同时涌上了心头。
他做到了。
他真的，亲手将她从死亡的边缘，又一次拉了回来。
他抬起头，看向凌芸，想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赞许，或者是一丝欣慰。
然而，他看到的，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凌芸的目光扫过自己腹部那道崭新的、由他亲手缝合的伤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她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紧张和脱力而面色惨白的男人，缓缓地、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开口说道。
“从今天起，你多了一个身份。”
夜霄一怔，不解地看着她。
“你不仅是九皇子，是我的盟友，是我的棋子。”
凌芸的嘴角，第一次，极其轻微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那不是微笑，那是一种掌控了一切之后，对自己作品的最终检阅。
“你还是我的手。”
“一双，能在我无法动弹时，代替我拿起手术刀的手。”
她的话语很轻，却像一道最终的烙印，深深地刻进了夜霄的灵魂之中。
他明白了。
这场手术，不仅仅是为了救她的命。
更是她对他进行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彻底的“驯化”。
她让他亲手剖开她的身体，又亲手缝合，让他以一种最极端的方式，将自己的命运和她彻底捆绑在一起。
从此以后，他将不仅仅是她意志的执行者，更是她身体的延伸。
“他们想杀了我们。”
凌芸的目光越过夜霄的肩膀，望向那扇紧闭的殿门，望向那遥远的、灯火辉煌的皇宫。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每一次的刺杀，都只是在为我，锻造出一把更锋利的刀。”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锋芒。
“夜霄，王府的这场火，己经烧完了。”
“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去把火，烧回皇宫里去了。”
夜霄看着她眼中那重新燃起的、比烛火更明亮的火焰，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一切，也才刚刚开始。
他缓缓地、郑重地跪倒在床边，低下他那颗曾经无比高傲的头颅，用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彻底臣服的语气，轻声说道。
“是，我的主人。”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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