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又呼啸着远去，最终消弭在城市的喧嚣背景音中。
车厢内，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加沉重的寂静。
苏言没有收回目光，依旧透过后视镜，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钟叔。那双平日里总是略带浑浊，显得温和而谦恭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却能吞噬一切投向它的光线。
她想从那片深邃的黑暗中，看出些什么。是忠诚，是背叛，是算计，还是……怜悯？
可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
钟叔的双手，平稳地握着方向盘，车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那几辆足以搅动风云的警车，不过是几只飞掠而过的飞蛾。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地苍老而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A市的警察，效率一向很高。”
苏言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承认了。
用一种最云淡风轻，也最不容置喙的方式，承认了他就是那个“破局者”。
是他，报的警。
苏言缓缓地，收回了目光，将身体重新靠回冰冷的真皮座椅上。她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衬衫，己经被一层冷汗，彻底浸湿。
她输了。
从她踏出苏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输了。
她以为自己是猎人，将张叔这只毒蛇，玩弄于股掌之间。可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棋盘上，一颗控着，自以为是的棋子。
而钟叔，这个她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老管家，才是那个站在棋盘之外，冷眼旁观的，真正的棋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他是张叔一伙的，他完全可以在自己动手时，就冲进来阻止。如果他是忠于苏家的，他又为何要引来警察，将这盆水，搅得更浑？
“钟叔。”苏言的声音，有些干涩，“您说……他们会查到什么吗？”
这是一个试探。
她在试探钟叔，究竟知道多少。是只知道张叔图谋不轨，还是连她反制张叔，甚至找到父亲遗物的事，都一清二楚。
钟叔目视前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有些脏东西，总要交给专业的人来清扫。大小姐您金枝玉叶，不必亲自沾手。”
苏言的心，又是一沉。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张叔是“脏东西”，也知道自己准备“亲自沾手”。他报警，不是为了抓她，而是为了……帮她。
帮她处理掉张叔这个烫手的山芋。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苏言感到轻松，反而让她觉得，有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西肢百骸，侵袭而来。
钟叔的这份“帮助”，太过精准，也太过可怕。
他就像一个幽灵，盘踞在苏家上空，洞悉着发生在这里的，每一个阴谋，每一次博弈。他不出手则己，一出手，便首击要害，让所有人的算计，都落了空。
张叔被警察带走，无论是被审讯，还是被他背后的人灭口，都暂时无法再威胁到她。而她，也因此，从这场漩le之中，暂时脱身。
这看似，是对她最有利的局面。
可苏言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张更大，更无形的网，给笼罩住了。
这张网，名为“未知”。
“钟叔。”苏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您究竟……是谁的人？”
这一次，钟叔沉默了。
车子平稳地，驶下高速，汇入了通往大学城的车流之中。
窗外的霓虹，开始变得密集起来。光怪陆离的灯影，掠过钟叔那张布满皱纹的侧脸，明暗交替，让他整个人，女扮男装，死对头室友总撩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女扮男装，死对头室友总撩我最新章节随便看！看起来，愈发地，深不可测。
“我只是一个，看着大小姐您长大的，老奴才。”
许久，他才缓缓地，开了口。
“我只希望，大小姐您，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这句话，他说得，情真意切。
但苏言，却一个字，都不信。
车子，最终，停在了A大南门的门口。
苏言没有立刻下车。
她看着钟叔，一字一顿地，问道：“我母亲，在哪儿？”
钟叔转过头，那双古井般的眼睛，第一次，正视着她。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张正德背后的人，行事极为隐秘。我只查到，夫人确实，不在苏家。”
“但，”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大小姐，听老奴一句劝。有些事，不是您一个人，能扛得下来的。”
“暴风雨，己经来了。您现在要做的，不是冲进风暴的中心，而是找一个足够坚固的港湾，先躲起来。”
“躲？”苏言自嘲地，笑了笑，“我躲了二十年了，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钟叔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惋惜，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
“路，是您自己选的。”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大小姐，多保重。”
说完，他便打开了中控锁。
苏言知道，这场谈话，结束了。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黑色的尊爵，没有丝毫停留，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苏言站在原地，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带来一阵萧瑟的凉意。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来自谢忱的，未读信息。
信息很简单，只有一个压缩文件包，和一句话。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但是苏言，那个地方，真的很危险。你……三思。”
苏言没有回复。
她点开那个文件包，里面，是十几张高清的，仓库内部结构图，以及一个可以实时接入监控画面的，软件链接。
谢忱的能力，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
她将手机收起，抬头，望向了不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701宿舍楼。
钟叔说得对，暴风雨，己经来了。
她也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港湾。
但那个港湾，绝不是用来躲避的。
而是用来，集结战舰，补充弹药，然后，义无反顾地，驶向那片最汹涌，最黑暗的，风暴中心！
她迈开脚步，朝着宿舍楼，快步走去。
她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运的鼓点上。
推开701宿舍那扇虚掩的门。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陆时舟，就坐在那片昏黄的光影里。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休闲服，受伤的左臂，用绷带，妥善地，固定在胸前。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K线图。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了几分。
他的目光，穿过昏暗的空气，精准地，落在了苏言的身上。那双深邃的，如同寒潭般的黑眸里，瞬间，掀起了一阵看不见的，汹涌的暗流。
他看着她，看着她那略显凌乱的头发，看着她那双因为愤怒和决绝，而亮得惊人的眼睛。
然后，他薄唇微启，声音，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沙哑。
“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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