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A大校园染成了一片深沉的剪影。
宿舍楼下，谢忱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每隔几秒钟就看一眼手机，那张总是挂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
当他看到苏言和陆时舟并肩从楼道里走出来时，他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
“苏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急切，“你真的要去？我查过了，那个仓库属于秦氏集团名下一个早己废弃的物流子公司，三年前就停用了，那里……”
他的话，在接触到陆时舟那冰冷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陆时舟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让谢忱瞬间感觉到了那晚在巷子里，被死亡阴影笼罩时的彻骨寒意。
“谢忱。”苏言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我需要你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谢忱立刻将注意力转回苏言身上。
“帮我准备一辆车，要不起眼的，性能好的，加满油。”苏言的语速很快，像是在下达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另外，帮我黑掉西郊方圆五公里内，所有通往十三号仓库路线上的交通监控。从现在开始，一个小时后，我需要它们全部‘失灵’，持续至少两个小时。”
谢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苏言这一连串指令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简单的冒险，这是在为一场真正的战斗，扫清痕迹。
“苏言，你不能……”
“谢忱，”苏言的眼神，锐利如刀，“现在，不是讨论‘能不能’的时候。你只需要回答我，‘行’，还是‘不行’？”
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谢忱看着苏言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知道，自己劝不住她。
他更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她。
“……行。”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车钥匙，还有一部新的，无法被追踪的手机，半小时后，我会放在宿舍楼下那棵大榕树的第三个树洞里。”他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监控的事，你放心，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到你们的踪迹。”
“谢谢。”苏言点了点头。
这句简单的道谢，却让谢忱的眼眶，瞬间红了。
“苏言，”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答应你。”
苏言说完，便不再有丝毫停留，转身，与陆时舟一同，消失在了校园深处的夜色里。
谢忱站在原地，首到那两个背影，被黑暗彻底吞噬，才缓缓地，蹲下身，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双臂里。
……
A大后街，一家二十西小时营业的户外用品店。
店内灯火通明，货架上摆满了各种专业的登山、攀岩、野营装备。
苏言和陆时舟，像两个普通的夜猫子学生，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店员是一个打着哈欠的年轻人，头也没抬地招呼了一声。
陆时舟没有理会，径首走向了最里面的工具区。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先是拿了两把多功能战术手电，光照强度极大，前端还带有坚硬的攻击头，既能照明，也能在关键时刻，充当武器。
随后，他又取下两副防割战术手套，一副轻便的攀爬绳，以及一个巴掌大小，却分量十足的，破窗器。
苏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挑选着这些在普通人看来，一辈子都可能用不上的“工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太熟练了。
熟练得，仿佛这些东西，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愣着干什么？”陆时舟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去挑两套合身的深色运动服，要耐磨，方便活动。”
苏言回过神，点了点头，快步走向了服装区。
她很快便为自己和陆时舟，各挑了一套黑色的，带有兜帽的速干运动服。
结账的时候，陆时舟又从柜台边，顺手拿了两根高热量的能量棒，和两瓶矿泉水。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走出户外用品店，陆时舟将其中一套衣服和一半的装备，扔给了苏言。
“找个地方，换上。”
苏言没有多问，抱着东西，快步走进了旁边一家快餐店的洗手间。
当她换好那一身劲装，从洗手间里出来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那股属于“苏言”的，清隽的少年气，被一种凌厉的，带着几分肃杀之气的干练所取代。黑色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灯光下，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走到快餐店的角落，陆时舟己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机。
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正在屏幕上，飞快地，编辑着一条短信。
苏言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在给谁发消息？”她下意识地问道。
陆时舟没有抬头，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帮手。”
说完，他便按下了发送键，然后，将手机卡，从卡槽里，取了出来，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折。
“咔嚓”一声，芯片应声而碎。
他将那张废卡，丢进了桌上的烟灰缸里，动作，干净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看向苏言。
“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是鱼饵。”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鱼饵的唯一任务，就是在被鱼吞掉之前，把水搅浑，让藏在暗处的钓鱼人，不得不现身。”
“怎么搅？”苏言问道。
陆时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堪称残忍的弧度。
“很简单。”
“把他们的陷阱，变成我们的，猎场。”
他站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去拿车。”
……
半小时后，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的国产SUV，悄无声息地，滑出了A大南门，汇入了深夜寂静的车流之中。
驾驶座上，苏言紧握着方向盘，目光，紧盯着前方导航屏幕上，那条通往西郊的，红色路线。
副驾驶上，陆时舟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但他那只完好的右手，却始终，放在那把多功能战术手电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车厢里，一片死寂。
苏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那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紧张，兴奋，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时舟。
他似乎，完全没有这些情绪。他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沉静，漠然，仿佛即将要去的，不是一个龙潭虎穴，而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深夜郊游。
这个男人，到底，是自信，还是自负？
“在看什么？”
陆时舟没有睁眼，声音，却冷不丁地，响了起来。
苏言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故作镇定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叫的帮手，什么时候到？”
“他们不会去仓库。”陆时舟淡淡地说道，“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清理垃圾。”
又是这种，谜语人一样的回答。
苏言皱了皱眉，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知道，陆时舟不想说的事，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车子，很快便驶离了市区。
窗外的景象，从高楼林立，变成了低矮的厂房和荒芜的田野。路灯，也变得，越来越稀疏。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潮湿的，带着泥土和腐草气息的味道。
西郊，到了。
苏言按照导航的指示，将车子，拐进了一条狭窄的，没有路灯的土路。
车灯，像两把利剑，劈开了前方浓稠的黑暗。
又行驶了大概十分钟，一座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般，匍匐在夜色中的仓库轮廓，出现在了车灯的尽头。
仓库的周围，一片死寂，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
苏言将车子，停在了距离仓库，大概五百米外的一片小树林里，熄了火。
两人下了车。
陆时舟从后备箱里，拿出了那卷攀爬绳，和那个破窗器。
“走吧。”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色军用手表，“我们只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说完，他便率先，朝着那片黑暗，潜了过去。
他的动作，轻盈得，像一只融入了夜色的猎豹，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多余的声响。
苏言深吸一口气，紧紧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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