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得让人窒息。
墙上的电子钟无声地跳动，每一次数字的变换都像死神的脚步声，清晰地回响在每个人的心底。三十三分钟，这个数字像一道催命符，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陆时舟的话音落下后，便不再言语。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着苏婉，等待着她的判决。他的身体因为失血而微微晃动，却像一棵扎根在悬崖边的孤松，任凭风雨飘摇，也绝不倒下。
广播里那个声音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似乎也在评估，评估陆时舟那番同归于尽的威胁，究竟有几分真实性。这是一个疯子，一个敢用自己的命做赌注的疯子。而跟疯子对赌，往往没有赢家。
苏言的心脏狂跳不止。她看看身前那个看似强大却在剧烈挣扎的母亲，又看看身旁这个浑身浴血却冷静得可怕的男人，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依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苏婉终于动了。
她没有回答陆时舟的问题，也没有理会广播里的沉默。她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目光却穿透了陆时舟，落在了他身后的苏言身上。
“小沐，”她的声音，褪去了方才的严厉与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沙哑，“你脖子上戴的，那把钥匙，拿出来给我。”
苏言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伸手，从衣领里掏出了那串用红绳系着的，古朴的黄铜钥匙。
这把钥匙，是母亲在她“病愈”后，亲手交给她的。当时母亲说，这是苏家的护身符，也是一把能打开所有真相的钥匙。
她一首以为，这只是一个比喻，一个象征。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她解下红绳，迟疑地，将那把带着她体温的钥匙，递了过去。
苏婉接过钥匙，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苏言的手心，让苏言不由得一颤。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把钥匙，眼神复杂到了极地，有怀念，有悲伤，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决然。
“陆时舟，你猜对了一半。”
苏婉抬起头，目光重新锁定了陆时舟。
“他想要的，确实是全部。但你猜错了一点。苏振华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份名单，一份足以让某些人，万劫不复的名单。”
“而这份名单，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
什么？
苏言和陆时舟，几乎是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广播里的声音也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苏婉！你敢耍我！”
“我从不耍人。”苏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弄的弧度，她扬了扬手中的黄铜钥匙，“我只是，比你更了解我的丈夫。他从不做没有后手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能被轻易找到的地方？”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幕后黑手的心里。
“他把那份名单，加密后，存放在了瑞士一家银行的，最高级别的保险柜里。而打开那个保险柜，需要两样东西。一样，是我的虹膜和指纹。另一样……”
她的目光，落回到了手中的钥匙上。
“……就是这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黄铜钥匙。它，是解锁那份加密文件的，唯一的，物理密钥。”
真相，在这一刻，终于被揭开了一角。
苏言彻底呆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日夜贴身佩戴的这把钥匙，竟然牵扯着如此惊天的秘密。父亲，那个在她记忆里温和儒雅的男人，竟然在生前，就布下了这样一个，横跨生死与时空的，惊天大局。
“所以，”陆时舟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今天布下这个局，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逼你现身，然后，从你口中，得到钥匙的下落。”
“没错。”苏婉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属于胜利者的，淡淡的讥诮，“现在，我己经把秘密告诉他了。但是，他想要拿到，也得先有命，从这里走出去。”
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而是转身，走到了那个复杂的中央控制台前。
她的手指，在那些闪烁着幽光的屏幕和按钮上，飞快地拂过，动作熟练得，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座仓库，是二十多年前，我父亲名下的一个秘密据点，后来废弃了。里面的安保系统，还是我丈夫当年亲手设计的。虽然经过了改造，但核心的逻辑，没有变。”
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与自信。
“他能控制外部的闸门和迷宫升降，是因为他破解了外层的权限。但是，这个中央控制室，拥有独立的，最高级别的防火墙。只要我们能从内部，反向锁死系统，就能切断他的一切外部控制。”
“也就是说，”陆时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我们可以，把这里，变成我们的堡垒。”
“不止是堡垒。”苏婉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寒芒，“还是，反击的，武器库。”
她指向其中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着整个仓库的，管线分布图。
“净化系统，用的是高腐蚀性的氯化氢气体。气体的总阀门，就在我们脚下。我可以写一段小程序，绕过他的权限，反向激活净化程序。到时候，我们可以选择，净化除了这个控制室以外的，任何一个区域。”
这番话，让苏言听得心惊肉跳。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母亲，竟然还懂得这些。她到底，还有多少面，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广播里的声音，己经从愤怒，转为了彻底的惊恐。
“苏婉！你这个疯女人！你要是敢乱来，我立刻引爆这里所有的备用电源！大家一起死！”
“你可以试试。”苏婉头也不回，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得带出了一片残影，“看看是你引爆的速度快，还是我切断你控制权限的速度快。”
这己经不是一场单纯的生死博弈了。
这是一场，黑客与黑客之间，在虚拟世界里的，生死时速！
陆时舟没有去打扰苏婉，他走到苏言身边，从她手里，拿过了那把剔骨刀。然后，撕下自己身上一片还算干净的衣角，仔细地，将刀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怕吗？”他忽然开口，低声问道。
苏言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那双在灯光下依旧沉静的眼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我只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噩梦。”
“很快，就会醒了。”陆时舟将擦拭干净的刀，重新递回她的手里，“握紧它。有时候，噩梦，是需要靠自己，亲手撕碎的。”
苏言接过那把冰冷的刀，这一次，她的手，没有再抖。
就在这时，苏婉那边，似乎有了结果。
“好了！”
她猛地按下了回车键。
控制台上的所有屏幕，瞬间，闪过一片杂乱的，雪花般的代码流。
紧接着，广播里那滋滋作响的电流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成功了。”苏婉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我己经锁死了中央控制系统，并且拿到了最高权限。现在，他听不到，也看不到我们了。”
成功了？
苏言和陆时舟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喜色。
然而，他们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
“啪！”
一声轻响。
整个控制室，所有的灯光，所有的屏幕，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世界，陡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的黑暗。
紧接着，那个魔鬼般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毒与疯狂，从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备用的，物理广播设备里，阴冷地响了起来。
“苏婉，你是不是忘了。你丈夫设计的这套系统，还有一个，最高级别的，物理断电开关呢？”
“现在，游戏，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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