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滴泪，仿佛是冰川崩解的第一个信号。
整个特护病房内外，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女孩，连心脏的跳动都似乎停止了。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一秒，两秒，三秒。
在众人凝固的目光中，女孩的眼皮再次颤动，这一次的幅度更大，更清晰。然后，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沉睡了太久的眼眸，初时还带着一丝迷茫与空洞。但很快，焦点开始凝聚，她看清了天花板，看清了周围的仪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站在床边的叶辰身上。
“你……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醒了！
她真的醒了！
沉睡了三个月，被所有顶级专家判定为植物人的女孩，被一根牙签，轻轻一点，就这么醒过来了！
“天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瞬间点燃了全场。
“醒了！真的醒了！”
“我的上帝，我看到了什么？这是神迹！这绝对是神迹！”
“快录下来！这要是传出去，整个世界医学界都要地震了！”
病房外的人群彻底沸腾了，惊叹声、倒吸冷气的声音、相机快门的咔嚓声混成一片。他们看向叶辰的眼神，己经从鄙夷和嘲讽，变成了狂热、敬畏，甚至是恐惧。
这己经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这不是医术，这是仙术！
病房内，刘子昂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脸上一片煞白，毫无血色。他看着缓缓坐起身的女孩，看着旁边仪器上己经恢复到正常人水平的各项数据，大脑一片空白。
科学、理论、数据……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不堪一击。
“不……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这不科学……一定是巧合，是回光返照，是某种未知的自发性苏醒……”
他还在试图用自己那套可怜的理论来解释眼前的事实，但声音却越来越小，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番鬼话。
而秦德正，这位见惯了生死、心境早己古井不波的老国手，此刻竟是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没有去看苏醒的病人，而是转身，对着叶辰，深深地，深深地鞠下了一躬。
“先生之能，通天彻地！是德正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多有怠慢，还望先生恕罪！”
这一拜，是发自肺腑的敬仰。
他拜的，不仅仅是叶辰这个人，更是那早己失落，却又在今日亲眼得见的，古老而伟大的医道传承。
叶辰坦然受了他这一拜，随即拔出那根点在女孩眉心的牙签，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面如死灰的刘子昂。
“现在，你信了吗？”
刘子昂身体一颤，如梦初醒。他看着叶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信了吗？
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可他怎么能信？
承认这一切，就等于否定了他过去十年所学的一切，否定了他全部的骄傲与自信。
病房外的议论声，此刻如同无数根钢针，刺入他的耳中。
“这下刘博士该怎么收场？”
“还用说？当然是履行赌约啊！”
“啧啧，刚才那么嚣张，现在傻眼了吧。真以为国外学了点东西，就能目中无人了。”
“他要道歉的对象，可不是那个年轻人，是中医啊。这一巴掌，打得可真响。”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刘子昂的尊严上。
他脸色青白交加，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
叶辰没有再逼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等着。”
说完，他便不再看刘子昂，而是转向秦德正，问道：“秦老，我下山时，曾受一位姓苏的老先生所托，才来此地。不知您是否认识？”
秦德正连忙擦干眼泪，恭敬地回答：“苏老？您说的是苏文山苏老先生？他是我多年的至交好友，这位病人，正是他的孙女，苏沐晴。”
原来如此。叶辰点了点头，算是了却了一桩因果。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苏沐晴也恢复了些许气力，她看着秦德正，虚弱地问道：“秦爷爷，我……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秦德正走过去，慈祥地安抚道：“好孩子，你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的目光转向叶辰，充满了感激。
苏沐晴也顺着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叶辰，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好奇与感激：“是……是您救了我吗？”
叶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就在这温情的一刻，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气氛。
“我不服！”
刘子昂突然状若疯狂地嘶吼起来，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叶辰。
“你用的根本就不是医术！是妖术！是骗术！我不信一个沉睡了三个月的人，能这么快就恢复神智，还能开口说话！你一定是用了什么违禁的强效兴奋剂，透支了她的生命力！对，一定是这样！”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然而，他的这番话，此刻听在众人耳中，只觉得无比可笑和可悲。
连秦德正都懒得与他辩驳，只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叶辰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
“井底之蛙，所见不广，而其语高。”
他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刚刚苏醒的苏沐晴，凌空轻轻一点。
“既然你不信，那我便让你看得更明白些。”
一股温和的无形之力，瞬间注入苏沐晴体内。
只见苏沐晴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她原本虚弱的眼神，也迅速恢复了神采。
她甚至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自己掀开被子，缓缓地，坐了起来。
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但她确实是凭自己的力量坐起来了。
这一下，彻底击溃了刘子昂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如果说刚才的苏醒还可以用“巧合”来强行解释，那么此刻的快速恢复，又该如何解释？什么样的兴奋剂，能有如此神效，却又让病人看起来状态越来越好？
“扑通！”
刘子昂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狼狈地跌坐在地。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变成了灰色。
叶辰收回手指，不再看他一眼。这种蝼蚁，不值得他再多费半点心神。
他转身准备离开。
“先生，请留步！”秦德正连忙上前拦住。
“先生，”他指着瘫坐在地的刘子昂，面露为难之色，“此子虽然狂妄无知，但赌约……”
言下之意，是希望叶辰能高抬贵手。
叶辰脚步未停，只是留下一句淡漠的话语。
“我与他的赌约己经结束。但他，欠中医一个道歉。”
话音刚落，瘫坐在地的刘子昂，仿佛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他知道，自己躲不掉了。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走到病房中央，这个他曾经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地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弯下了他那颗曾经无比高傲的头颅，朝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刘子昂，学艺不精，坐井观天，狂妄自大。今日，我为我的无知与偏见，向伟大的中医传承，致以最深刻的歉意。”
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屈辱与不甘。
但，他还是说了。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失魂落魄地转身，在众人鄙夷与同情的复杂目光中，踉踉跄跄地挤出人群，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一个医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此，彻底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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