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老泪纵横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苏清离，他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被人揪紧了。
那被揉成一团的纸条还静静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尚书府的无助。
“大小姐，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老奴这就去给您请王太医过来瞧瞧。”
福伯一边用衣袖擦拭着眼泪，一边颤颤巍巍地就要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的内心己经被巨大的恐惧所填满，他认为只有宫里最好的太医才能救自家小姐。
就在他的一只脚即将迈出门槛的瞬间，一道尖利的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不许去！我不准你去找那个老骗子！”
苏清离猛地从地上抬起头来，她像一只被激怒的幼兽般死死地盯着福伯的背影。
她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几步冲上前去，张开双臂拦在了门口。
“大小姐，您……您这是做什么呀？”
福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连忙停下了脚步。
苏清离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有些散乱，几缕青丝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我说了，不准去！那些太医都是坏人，他们都想害我！”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戒备与敌意，眼神中更是闪烁着偏执的光芒。
福-伯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愈发地焦急起来。
“王太医是府里的老人了，他怎么会害您呢？”
他试图用道理去说服苏清离，但他面对的却是一个“疯子”。
苏清离听到他的话，突然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老人？我看他是老糊涂了！他上次给我开的药，闻起来就像是臭水沟里的烂泥！”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夸张地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脸上露出了极度厌恶的表情。
她知道，想要阻止福伯，就必须用疯子的逻辑去击败一个正常人的关心。
“而且，我亲眼看见了，他的药箱里藏着好多黑色的小虫子！”
苏清离瞪大了眼睛，她的语气笃定得仿佛亲眼所见。
她利用自己对古代药材的了解，将一些常见的、外形不佳的药材，描述成了令人恐惧的东西。
“那些虫子都在动，它们就是想钻进我的肚子里，然后吃掉我的心肝！”
她的话语荒诞不经，却又充满了令人不安的细节。
福伯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大小姐，那……那许是些名贵的药材，您许是看错了。”
他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将苏清离的思绪拉回正轨。
苏清离却像是被他的质疑彻底激怒了，她猛地跺了一下脚。
“我没有看错！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就是不信我！你跟他们一样，都觉得我是个疯子！”
她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
她这副模样，让福伯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只是担心您的身子啊。”
福伯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疼惜，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苏清离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立刻乘胜追击。
“担心我，就不要让那些人来靠近我！他们的手上都沾着血！”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胡乱地指着，仿佛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能闻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死人的味道，我不要他们碰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惊恐地向后退去，首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她将自己蜷缩在墙角，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身体还在微微地发抖。
她这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模样，彻底击溃了福伯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强行去请太医，恐怕只会把大小姐刺激得更加严重。
“好好好，老奴不去请了，我们不请太医了。”
福伯举起双手，用一种安抚孩童的语气，向苏清离做出了妥协。
“大小姐，您别怕，老奴就在这里守着您，谁也不会来伤害您的。”
他一步一步地缓缓向苏清离靠近，生怕自己的动作会再次惊扰到她。
苏清离听到他的保证，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警惕。
她抬起那张挂着泪痕的小脸，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福伯。
“真的吗？你不会偷偷地把那个老骗子叫来吗？”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格外地可怜。
福伯的心都快要碎了，他连忙指天发誓。
“老奴对天发誓，若是再有此念，就让老奴天打雷劈！”
他用上了最重的誓言，只为了能让自家小姐安心。
苏清离看着他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似乎终于相信了他。
她缓缓地从墙角站了起来，然后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床边。
她一言不发地脱掉鞋子，然后和衣躺了上去，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都蒙了起来。
福伯看着床上那隆起的一小团，他知道，这场风波总算是暂时平息了。
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被一种更加沉重的无力感所笼罩。
他走到桌边，将那盏差点被苏清离当成武器的烛台重新摆好。
他看着一室的狼藉，又看了看床上那个自我封闭的身影，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今夜是无法安睡了。
他必须亲自守在这里，守着这个己经陷入“疯癫”的可怜孩子。
福伯搬来一张小凳子，他就在距离床榻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决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首到天亮，首到老爷平安归来。
而在那厚厚的锦被之下，苏清离正毫无睡意地睁着双眼。
她能清晰地听到福伯那沉重而又压抑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他那份深切的担忧。
她的心中掠过一丝歉意，但随即又被坚定的信念所取代。
她知道，欺骗和利用这位最关心自己的老人，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
她成功地阻止了医生的介入，为自己的伪装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现在，她所能做的，便是静静地躺在这片黑暗之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因为她坚信，她的父亲苏申，一定会在黎明破晓之时，带着胜利的消息，平安归来。
而那张被她踩在脚下的纸团，则像是一枚被引爆的炸弹，它的余波，此刻正在尚书府的另一处黑暗角落里，悄然扩散。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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