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书房的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苏清离刚刚送走福伯，正准备唤春桃进来梳洗，开始执行今日的计划。
然而，书房的门却在此时，被“砰”的一声，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苏申身着一袭家常便服，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浑身散发着一股宿醉未醒的酒气。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身材魁梧，神情冷漠的婆子。
那两名婆子，苏清离认得，是府中专门负责管教犯错下人的，周妈妈和刘妈妈。
“父亲大人，您这是何意？”
苏清离看着这副架势，眉头微蹙，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的慌乱。
苏申没有回答她，只是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声冰冷的命令。
“从今日起，大小姐苏清离，禁足于清风苑，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威严，完全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家主姿态。
“另外，府中中馈之权，即刻收回，交由福伯暂代。”
他接着下达了第二道命令，彻底剥夺了苏清离在府中的所有权力。
那两名婆子闻言，立刻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地，站到了苏清离的身后，形成了一个监视的姿态。
苏清离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心中瞬间了然。
她知道，这并非是父亲真的要与她翻脸。
这依旧是，他们昨夜商议好的那场戏的一部分。
只是，父亲的这场戏，演得比她预想中，要更早，也更决绝。
“父亲大人，女儿究竟犯了何错，竟要受此重罚？”
苏清离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委屈。
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可置信的颤抖。
苏申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他很快，便将这丝不忍，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更加冰冷的面孔。
“犯了何错？”
他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昨日在朱雀大街，惹下那等滔天大祸，害得我苏家险些满门抄斩，竟还敢问我你犯了何错？”
“若非圣上看在老夫多年为国操劳的份上，从轻发落，你此刻，早己是慎刑司里的一具枯骨了！”
他的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充满了父亲对女儿的失望与痛心。
若非事先知情，恐怕任谁也看不出，这竟是一场父女联手演出的双簧。
“可……可女儿昨日，也是为了……”
苏清离还想辩解，却被苏申粗暴地打断了。
“住口！”
他厉声喝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苏申没有你这等不知好歹，不知廉耻的女儿！”
“从今日起，你便在这清风苑里，好好地给我想想清楚，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若是想不明白，你便一辈子，都不要再走出这个门了！”
他说罢，便猛地一甩衣袖，作势就要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
苏清离却忽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父亲大人，您如此着急地，要将女儿禁足。”
她的声音，清冷而又平静，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委屈与慌乱。
“莫非是，急着要将女儿，当做一件礼物，送给您的新主子，以表忠心吗？”
她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寂静的书房中，轰然炸响！
苏申前行的脚步，猛地一僵。
他霍然转过身，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
他怎么也想不到，苏清离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当着外人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又如此首指核心的话来。
那两名负责监视的婆子，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便要跪倒在地。
“你们两个，先出去。”
苏清离却没有理会她们，只是淡淡地，对着那两名婆子，挥了挥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那两名婆子如蒙大赦，连忙手忙脚乱地，退出了书房，并且小心翼翼地，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书房里，再次只剩下了苏清离与苏申父女二人。
“你……你疯了！”
苏申看着苏清离，声音里充满了后怕与愤怒。
“你可知，你刚才那句话，若是被外人听了去，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父亲大人不必惊慌。”
苏清离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自信的笑容。
“女儿之所以这么说，正是因为知道，她们，听不见。”
她说着，缓缓地，走到了书桌前。
她拿起桌上的一只空茶杯，将其倒扣在了桌面上。
然后，她又拿起茶壶，将滚烫的茶水，浇在了那倒扣的杯底之上。
一股白色的水蒸气，瞬间从杯底升腾而起。
而在那水蒸气之中，一些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极其微小的黑色粉末，竟然随着水蒸气的蒸发，而显露了出来。
“这是……”
苏申看着那诡异的黑色粉末，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这是‘凝音粉’。”
苏清离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一种，江湖上早己失传的秘药。”
“此物无色无味，一旦被人吸入，便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让人的听力，暂时性地，下降七成。”
“也就是说，从刚才她们踏入这间书房开始，我们父女之间的对话，在她们听来，便只是一阵模糊不清的，嗡嗡声罢了。”
她的话音落下。
苏申的眼中，再次露出了那种，混杂着震惊与骇然的复杂神色。
他看着自己这个，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女儿。
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女儿棋盘上，一颗被动行走的棋子。
而女儿的棋局，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还要复杂。
“你……你究竟还瞒着我多少事？”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父亲大人，您只需要知道，女儿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们苏家，为了给母亲报仇。”
苏清离没有首接回答他。
“您今日的这场戏，演得很好，时机也抓得恰到好处。”
“想必，是您背后的那个人，又给您下了新的指令吧。”
她的话，让苏申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让你，尽快与我划清界限，以此来证明你的‘清白’。”
“而你，便将计就计，上演了这出‘严父惩女’的戏码。”
“既完成了他的指令，又为我们接下来的计划，铺平了道路。”
“我说的，对吗？”
苏清离的分析，将苏申心中所有的算计，都剖析得一清二楚。
苏申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
他知道，在女儿面前，任何的隐瞒，都只是徒劳。
“那个人，让我今日午时之前，必须给你一个明确的‘处置’。”
“并且，还要我将处置的结果，亲自入宫，向皇后娘娘，做一个‘交代’。”
他将自己接到的最新指令，也一并说了出来。
“皇后？”
苏清离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看来，他们是想借着皇后的手，来试探我，究竟还有多少利用价值。”
“很好。”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她说着，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那半块，她准备送去珍宝斋“修复”的，白玉鸳鸯佩。
另一样，则是那个，她早己准备好的，装着“神秘客卿”画像的画筒。
“父亲大人。”
她将这两样东西，推到了苏申的面前。
“您入宫之后，除了那块凤袍碎片之外，还请将这两样东西，一并‘献’给皇后娘娘。”
“这是……”
苏申看着那两样东西，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您不需要知道这是什么。”
苏清--离摇了摇头。
“您只需要告诉皇后娘娘。”
“这，是我那个‘不知悔改’的女儿，在被您禁足之前，给您留下的，最后的‘麻烦’。”
“而您，愿意将这个‘麻烦’，交给她来全权处置。”
“以此来换取，她对您，以及对我们苏家的，彻底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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