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申怀揣着足以搅动满城风雨的“证据”，带着决绝的神情离开了清风苑。
书房的门被再次关上，晨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预示着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苏清离深吸一口气，一夜未眠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清亮如初。
她知道，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她必须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春桃。”
她对着门外轻唤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守在门外的春桃立刻推门进来，她的脸上己经没了昨夜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伪装出来的，恰到好处的怨怼与疏离。
“小姐有何吩咐？”
春桃的声音冷冰冰的，刻意地与苏清离保持着距离。
苏清离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暗自点了点头，知道这个丫头己经领会了自己的意图。
“伺候我梳洗，今日府中想必会很热闹，我这个‘罪人’，总不能太过失了体面。”
苏清离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仿佛己经接受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春桃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上前，开始为苏清离解开发髻，动作间却不似往日那般轻柔，反而带着几分刻意的生硬。
苏清离任由她摆弄，只是静静地看着铜镜中那个面色略显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的自己。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又嚣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清风苑清晨的宁静。
“姐姐，妹妹听说你被父亲大人禁足了，特地来看看你，你不会怪妹妹来得唐突吧？”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便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只见二房的苏清柔身着一袭华丽的粉色罗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正一脸幸灾乐祸地走了进来。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她的母亲周氏，以及几个平日里便与她们走得近的丫鬟婆子。
春桃看到她们，脸色一变，下意识地便要上前阻拦。
“放肆！谁准你们进来的！”
她厉声喝道，还想维持着大小姐院中应有的规矩。
“哟，一条被主子厌弃的狗，也敢在这里吠了？”
苏清柔轻蔑地瞥了春桃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弧度。
“春桃，退下。”
苏清离的声音淡淡响起，制止了还想发作的春桃。
春桃不甘地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怨恨地瞪了苏清柔一眼，退到了一旁。
“姐姐就是姐姐，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妹妹当真是佩服。”
苏清柔扭着腰肢，款款走到苏清离的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快意。
她的母亲周氏则在一旁冷笑着附和道：“柔儿，你可别学她，咱们苏家可再也经不起这等‘天纵奇才’的折腾了。”
苏清离没有理会她们的冷嘲热讽，只是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苏清柔。
她在观察，观察苏清柔今日的妆容。
苏清柔的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那是上个月宫里才赏赐下来的贡品，按理说，绝不可能出现在她这个庶出的孙女头上。
她的耳垂上，戴着一对东珠耳环，那东珠圆润，光泽莹润，分明是只有皇后和太子妃才能佩戴的规制。
最关键的是，她的指甲上，染着一层薄薄的，透着淡淡粉色的凤仙花汁。
而在那凤仙花汁的底层，却隐隐透出一种极不协调的，暗沉的紫黑色。
那种颜色，苏清离再熟悉不过。
那是长期接触一种含有铅粉和水银的劣质化妆品，导致毒素在指甲末梢沉积后，才会形成的特有颜色。
苏清离的心中，瞬间了然。
“妹妹今日这身打扮，当真是花团锦簇，艳丽非凡。”
苏清离缓缓地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温和的笑容。
“想必，是为了去见什么贵人吧？”
她的话，让苏清柔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姐姐说什么呢，妹妹不过是看天气好，随意打扮了一下罢了。”
苏清柔连忙掩饰道，刻意地将自己戴着东珠耳环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是吗？”
苏清离的笑容不减，目光却变得锐利起来。
“我还以为，妹妹是急着要将我这个‘罪人’的消息，亲自送到某位娘娘的耳中，去邀功请赏呢。”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穿了苏清柔所有的伪装。
苏清柔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身旁的周氏也是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一步，将女儿护在了身后。
“你……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周氏色厉内荏地喝道。
“二婶不必惊慌，我不过是随口一猜罢了。”
苏清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无辜的神色。
“只是，我素来听闻，宫里的贵人们，最是讲究仪容体态，也最是见不得旁人身上有半点的瑕疵。”
她的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苏清柔那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上。
“妹妹今日虽然妆容精致，但这指甲，似乎染得有些仓促了。”
“那凤仙花汁的颜色，都没能完全盖住，您之前用的那种，廉价的有毒铅粉的底色呢。”
她的话音刚落。
苏清柔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将自己的双手，藏到了身后。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羞愤。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了掩盖身份，特意做的伪装，竟会被苏清离一眼看穿。
“你……你胡说！我……我才没有用过那种东西！”
她挣扎着辩解，声音却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苏清离没有再与她争辩。
她只是缓缓地，从梳妆台的妆奁盒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盒，包装极为精致的，从西洋传来的，透明的指甲油。
“这是前些日子，七王爷派人送来的西洋玩意。”
苏清离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
“此物名为‘蔻丹油’，涂在指甲上，不仅晶莹剔透，更能让指甲坚韧光亮。”
“最重要的是，它能彻底盖住任何的底色，让人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她说着，将那盒蔻丹油，推到了苏清柔的面前。
“今日，我便将此物，赠与妹妹了。”
“也算是，姐姐在被禁足之前，送给妹妹的，最后一件礼物。”
“希望妹妹日后，在为贵人效命之时，能更加的，尽心尽力，莫要再因为这点小小的瑕疵，而误了主子的大事。”
她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苏清柔和周氏的脸上。
母女二人看着那盒晶莹剔透的蔻丹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们知道，自己从踏入这间书房开始，便己经落入了苏清离的算计之中。
她们所有的伪装与试探，在苏清离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苏清离看着她们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
她缓缓地，对着身旁的春桃，挥了挥手。
“春桃，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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