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汽还没散尽，林清颜裹着丝质睡袍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床单上细密的纹路。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九点整，分秒不差。
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抬眼望去，陆承宇穿着深灰色家居服走进来，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他身上带着刚洗过澡的湿气，混杂着清冽的雪松香，是她不算讨厌的味道。
“准备好了？”他站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喉结在灯光下滚动了一下。
林清颜点头，将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嗯。”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目光落在他领口微敞的地方，那里有颗纽扣歪了半分——是她下午提醒过的那颗，看来他没来得及缝。
陆承宇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真丝睡袍是香槟色的，衬得她皮肤白得发光，锁骨处的线条干净利落，像她设计的建筑草图一样，带着冷静的美感。他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天，她穿着蓝色连衣裙站在设计展的展板前，裙摆被雨水打湿了一角，却依旧挺首脊背讲着“建筑要与城市共生”，眼里的光比那天的阳光还刺眼。
七年，他终于离这束光这么近，近到可以闻到她发间的木质香气。
“那就……开始吧。”他走上前，膝盖抵着床沿，动作带着刻意的克制。
林清颜闭上眼，手指蜷了蜷。这是他们婚后第一周，按契约上的条款，每周三次的“夫妻义务”是合作的一部分，就像她需要他的资源升级事务所资质，他需要这场婚姻稳固家族合作一样，公平，且互不亏欠。
预想中的机械感没有到来。他的手掌覆在她腰间时，温度比想象中高，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甚至在她下意识绷紧身体时，放缓了动作。她能感觉到他落在颈侧的呼吸，有些烫，不太像一个“履行义务”的合作者该有的样子。
“陆承宇。”她忽然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视线。那双总是覆着冷意的眼睛里，此刻竟藏着些她读不懂的情绪，像暴雨来临前的海面，翻涌着暗潮。
他动作一顿，声音发哑：“怎么了？”
“你……”她想问“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对别人”，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纽扣还是没缝。”
陆承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领口，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带着点自嘲：“忘了。”他俯身，吻轻轻落在她的唇角，“下次一定缝好。”
这个吻比刚才的触碰更烫，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林清颜的心跳莫名乱了半拍，她想推开他，手却在触到他后背时，鬼使神差地收住了力道。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能感觉到他落在她发顶的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这和她预想的“交易”完全不同，没有公式化的流程，反而像……像藏着很多没说出口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来，额头抵着她的，呼吸还没平复。林清颜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有些发紧：“结束了？”
陆承宇没回答，只是伸手将她汗湿的碎发拨开，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带着微颤：“嗯。”
她掀开被子想下床，手腕却被他轻轻攥住。他的掌心很热，带着薄茧，是常年敲代码留下的痕迹。
“清颜。”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得像叹息，“契约里没说……结束后不能抱一会儿。”
林清颜的动作顿住了。浴室的水汽再次漫进来，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能听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忽然就不想挣开了。
她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陆承宇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力道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他闭上眼，脑海里又闪过七年前那个雨天——他站在人群后，看着她被主办方刁难，想上前却没勇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咬着唇据理力争。那时他就想，这个女孩太倔了，以后一定要有人好好护着她。
那时他便希望，这个人会是他自己。
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平稳。陆承宇以为她睡着了，刚想松手，却听到她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陆承宇，你为什么要和我签这个契约？”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
林清颜没等他回答，继续说：“我知道你不缺合作对象，清筑也不是非陆氏不可。”她转过身，首视着他的眼睛，灯光下，她的瞳孔清澈得像洗过的玻璃，“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陆承宇藏了七年。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想什么呢，赶紧睡吧。”
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
林清颜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再追问，翻身背对着他躺下。身后的人安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拂过她的耳畔。
“我想要的……”
声音太轻，像幻觉。林清颜的心跳却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她不知道，陆承宇在她转身的瞬间，悄悄打开了手机相册。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那里存着一张七年前的偷拍照——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雨里，仰头看着展馆的玻璃幕墙，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他想，没关系，七年都等了，再等两年，或者更久，他总会让她知道，这场始于契约的婚姻，从来都不是交易。
只是他没看到，背对着他的林清颜，在黑暗里睁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床单上他留下的温度，很久都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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