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冲刷着天地间的一切。
下溪村的打谷场上,那座新筑的九层土台,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村民们依旧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混着雨水的泥泞,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们不敢起身,甚至不敢高声言语,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神迹。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与草木的清香,那是生命复苏的味道。每一个人的心,都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之中。
然而,那一声撕裂雨幕的巨响,以及随之而来的、那个携带着死亡气息的坠落人影,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狂热之上。
欢庆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那座被砸塌的柴草棚里,升腾起的一缕混合着血腥味的尘埃。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片废墟之上,脸上的表情,从狂喜,到错愕,再到深深的恐惧。
“那……那是什么?”一个村民的声音带着颤音,打破了死寂。
“是人……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
“妖……妖怪吗?”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刚刚才从绝望中被拯救出来的脆弱心灵,根本无法承受这般诡异离奇的变故。在他们淳朴的认知里,从天而降的,除了神仙,便是妖魔。
林越的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刚刚耗尽了几乎所有的生机值,才导演了这场“祈雨”神迹,将全村人的心凝聚到了顶峰。可眼前的突发状况,却像一柄重锤,随时可能将他辛苦建立的一切砸得粉碎。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他知道,此刻,他绝对不能乱。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他的一举一动,都将决定下溪村未来的走向。
“里正爷爷,带几个人,我们过去看看!”林越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里正陈忠早己被惊得面无人色,听到林越的话,才像是找到了方向。他用力点了点头,点了几个胆大的壮丁,其中就有刚刚改邪归正,正想表现的林癞子。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水,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狼藉的废墟。
越是靠近,那股混杂在雨水中的血腥味就越是浓烈,刺得人鼻腔发酸。
林越率先拨开一根断裂的横梁,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玄色紧身衣,身形窈窕的年轻女人。她侧躺在泥水与茅草之中,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雨水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胸口处那支齐根没入的黑色羽箭。箭矢的尾羽还在微微颤动,暗红色的血液正从伤口处不断地涌出,又迅速被大雨冲散,在她身下汇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淡红色的水洼。
她的生命,正随着这雨水,飞速地流逝。
“死……死人?”一个村民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林越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顾不上许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探向女人的颈动脉。
冰冷,湿滑。
但,在那片冰冷之下,他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不可闻的搏动。
“还活着!”林越低喝一声。
这两个字,让陈忠等人稍稍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难题。
“这……这是什么人?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看她这身打扮,不像我们庄稼人。还有这箭……怕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林越啊,”陈忠凑到林越身边,压低了声音,老脸上满是忧虑,“这人来路不明,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是个烫手的山芋啊!”
他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村民们远远地看着,议论声也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天降甘霖,却掉下来一个血人,这……这是不祥之兆啊!”
“对啊!肯定是她冲撞了神仙,才会被打下来的!”
“我们不能管!快把她扔出去,不然会给我们下溪村带来灾祸的!”
人心,总是如此现实。前一刻还在为神迹感恩戴德,下一刻,当可能危及自身安危的变数出现时,恐惧便会立刻战胜虔诚。
林越没有理会身后的议论,他的目光,被女人腰间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块被鲜血和泥水半掩着的白玉令牌。他伸手,小心地将其拂拭干净。令牌入手温润,质地绝非凡品。在大雨的冲刷下,令牌上那个用古篆雕刻的“秦”字,显得格外清晰,透着一股幽冷而高贵的气息。
秦?
是姓氏,还是某个组织的代号?
林越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这个女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而她背后的追杀者,更是下溪村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
救,还是不救?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救,意味着要承担天大的风险。追兵随时可能找上门来,给这个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村庄,带来灭顶之灾。而且,以她如此严重的伤势,自己手上仅剩的10点生机值,根本兑换不起任何有效的灵丹妙药。
不救,将她扔在村外自生自灭,似乎是最理智、最安全的选择。
可是……
林越看着女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胸口那致命的伤口,他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让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既是危机,也可能是一个机遇!
一个让他,让下溪村,真正接触到这个广阔世界的机遇!
“都住口!”
林越猛地站起身,转头面向所有村民,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嘈杂的雨声中炸响。
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村民们被他眼中那股凌厉的气势所震慑,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什么叫不祥之兆?什么叫灾祸?”林越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声音冰冷,“上天降下甘霖,是为救我下溪村。而此人恰在此时坠落于此,便是上天对我等的考验!”
他伸手指着雨幕中的女人,声音陡然拔高:“考验我们,在得到了活命的希望之后,是否还存有最后一丝怜悯之心!考验我们,是只顾自己死活的懦夫,还是敢于承接因果的善人!”
“今日我们若将她弃之不顾,他日我们有难,又有谁会来救我们?神仙看到了,也只会心寒!届时收回甘霖,断我等生路,你们谁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他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村民们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一个个面露愧色。他们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少年,是能与神仙沟通的存在。他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神仙的意志。
将这件事与神仙的恩赐挂钩,是林越瞬间想到的、唯一能镇住场面的办法。
陈忠浑浊的老眼亮了起来,他看着林越的背影,心中又是震惊又是佩服。这孩子,临危不乱,三言两语便将一场足以动摇人心的祸事,扭转为一次对全村人的道德考验。这份心智,这份手段,简首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林越说得对!”陈忠拄着拐杖,站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我们下溪村的人,就算穷,就算饿,也从没丢了良心!救人!”
“救人!”林癞子也跟着吼了一声。他现在对林越是彻底服了,林越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有了里正和林越的表态,村民们心中的恐惧被压了下去,朴素的善良重新占据了上风。
“听林越的!”
“对,我们听林越的!”
林越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第一关过去了。
“林癞子,你,还有你们几个!”他迅速下达指令,“找一块结实的木板来,动作要轻,不要碰到她的伤口,把她抬到我家里去!”
“陈大娘,劳烦您去烧一大锅热水,越热越好!”
“还有,去村里各家问问,谁家有烈酒,哪怕是喝剩下的酒底子,都给我取来!再找些干净的麻布!”
一道道指令清晰而明确,原本混乱的人群立刻变得井然有序,各司其职地行动起来。
很快,女人被小心翼翼地抬到了林越那简陋的茅草屋里,安置在他妹妹丫儿旁边空着的床板上。丫儿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漂亮姐姐,吓得小脸发白,却懂事地没有哭闹,只是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
屋外的雨还在下,屋内的气氛却凝重到了极点。
林越拧干一块麻布,轻轻擦去女人脸上的血污。他仔细检查着伤口,眉头越皱越紧。
箭矢上,有倒刺。
这意味着,绝不能硬拔。一旦强行拔出,倒刺会撕裂血肉,造成二次巨大伤害,届时就算大罗金仙下凡,恐怕也救不活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刀割开伤口周围的皮肉,再将箭头取出。这在医疗条件简陋的古代,无异于一场生死豪赌。
他的意识沉入脑海,看向那空荡荡的系统界面。
【生机值:10】
一个孤零零的数字,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显得如此讽刺。
他飞快地浏览着系统商城里最便宜的【医疗】分类。
【初级止血散:迅速凝固伤口,有轻微镇痛效果。兑换所需生机值:8点。】
【强效麻沸散(单次用量):可使人陷入深度昏迷,无痛感。兑换所需生机值:30点。】
【生生造化丹(残次品):断骨可续,血肉重生。兑换所需生机值:500点。】
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神奇药品,林越心中一片苦涩。他现在,就像一个守着金山却只有一把木勺的乞丐。
唯一的选择,只有那个【初级止血散】。
可没有麻药,强行取箭,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足以让一个壮汉活活痛死,更何况是这个本就油尽灯枯的女人。
怎么办?
就在这时,陈忠端着一碗滚烫的姜汤走了进来,看到林越凝重的脸色,担忧地问道:“林越,怎么样?有……有办法吗?”
村民们也都聚集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眼中充满了期盼。他们都等着,等着林越像之前一样,再次拿出“神仙”的手段,创造奇迹。
感受着身后那一道道期盼的目光,林越心中压力如山。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依靠虚无缥缈的神仙之名了。这一次,他必须用自己的双手,来完成这场几乎不可能的救治。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他抬起头,看向陈忠,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里正爷爷,去给我找一把最锋利的小刀,一根缝衣针,还有最结实的麻线。用烈酒反复冲洗,再用开水煮过,然后用火烤!”
“另外,再准备几块硬木头和布条!”
陈忠愣住了:“要这些……做什么?”
林越的目光落在女人胸口的羽箭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做神仙做的事,有时候,也得用凡人的法子。”
“我要……为她取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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