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降临,为落云集披上了一层静谧的薄纱。
李敬斋的小院里,石桌上摆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清澈的汤底,翠绿的葱花,几片青菜浮在面上,简简单单,却散发着的香气。
“开饭了。”李敬斋拿起筷子,率先挑起一撮面条,吹了吹热气,送入口中。
嗯,面条劲道,汤头鲜美。云舒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他对面,云舒瑶和欧冶子正襟危坐,神情肃穆,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碗面,而是无上大道凝聚而成的琼浆玉液。
云舒瑶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根面条,放入口中。
面条入腹,一股温暖而纯粹的能量,瞬间流遍她的西肢百骸。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面,是用蕴含道韵的灵麦磨成;这水,是取自院中那口深不可测的灵泉;就连那几颗翠绿的葱花,都是在道场中生长,沐浴着先生气息长大的“仙葱”!
这一碗面,看似平凡,实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造化!其中蕴含的,是先生对“返璞归真”之道的完美诠释。她细细品味着,只觉得自己的心境,在这平淡的烟火气中,又一次得到了洗涤与升华。
而欧冶子,更是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学着师尊的样子,大口地吃了一口面。
轰!
一股磅礴的生命精气,在他体内轰然炸开!他刚刚因为炼制道器而亏损的元气,竟在这一口面条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着!
他骇然地发现,这碗面的滋养效果,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九品仙丹,都要强上百倍!
这就是师尊的日常饮食吗?!
难怪!难怪师尊的境界,己经高到了他们无法揣度的地步!每日都以这等“大道神物”为食,就算是一头猪,也能被喂养成一头纵横天地的神兽啊!
他再也不敢怠慢,将头埋进碗里,“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他吃的不是面,是机缘!是造化!每一根面条,每一口汤,都不能浪费!
李敬斋看着他这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不由得摇了摇头,笑道:“慢点吃,锅里还有,没人跟你抢。”
在他看来,这欧冶子虽然是个炼器大师,但这生活习惯,实在是有些粗糙。
一顿简单的晚餐,在三种截然不同的心境中,悄然结束。
饭后,李敬斋照例躺回摇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云舒瑶收拾着碗筷,欧冶子则抢着去劈柴烧水,小院里一片祥和。
然而,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村口的位置,七个不速之客,正带着满心的警惕与不安,踏入了落云集的范围。
“就是这里了。”影的声音,在其余六人的脑海中响起,“地图上显示,此地名为‘落云集’。”
他们七人站在村口,看着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有些落后的村落,神情都无比凝重。
村子里,炊烟袅袅,犬吠鸡鸣,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火。几个孩童在村口的空地上追逐打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正常。
但,在天魔七煞的眼中,这份正常,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不对劲……”力瓮声瓮气地传音道,“这里……太安静了。”
“不是安静,是‘干净’。”一旁的书生“智”,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眼中闪烁着智慧与警惕的光芒,“你们仔细感受,这里的空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怨气、煞气。这对于一个存在了数百年的凡人村落而言,根本就不可能!”
经他提醒,众人纷纷将感知放到最大。
果然!
这里的气息,纯净得就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水晶。那股让他们感到极度不适的生命道韵,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郁,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圣水池里的吸血鬼,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抗议和悲鸣。他们的魔功,在这里被压制到了极限,几乎无法运转。
“这里……有问题!有大问题!”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感觉,我们像是走进了某个上古神祇的……神国领域!”
就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者,提着一盏灯笼,从村子里走了出来。正是落云集的村长。
“几位客官,天都黑了,怎么还站在村口啊?”老村长看着眼前这七个打扮各异的陌生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影的心头,猛地一紧!
来了!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老者,试图从他身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然而,没有。
眼前的老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将就木的凡人。气息微弱,气血干枯,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越是这样,影的心中,就越是警惕。
返璞归真!这绝对是传说中,修为高到极致,能够完美收敛自身一切气息的“返璞归真”之境!
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头,绝对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绝世高人!是这个“神国”的守护者!
“老……老丈。”影强压下心中的骇然,学着凡人的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善一些,“我等是路过的行商,车马在前面的山路上坏了,天色己晚,想……想在贵村,借宿一晚。”
“行商啊?”老村长闻言,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那可不巧了,我们这小地方,没有客栈。不过,村尾头,倒是有间以前猎户住的空屋子,虽然破了点,但遮风挡雨还是没问题的。要是不嫌弃,几位今晚可以先去那里凑合一下。”
村尾?!
影的心脏,又是猛地一跳!
他们要找的地方,似乎……就在村尾!
这个老头,竟然主动让他们去那里!
这是陷阱?还是考验?!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决定顺水推舟。
“多谢老丈指点!我等感激不尽!”影对着老村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哎,客气啥。”老村长摆摆手,提着灯笼,转身向村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最近村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看着老村长远去的背影,天魔七煞的后背,都己经被冷汗浸湿。
“好……好可怕!”魅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那个老头看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他看穿了!我的‘天狐媚术’,在他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戏!”
“我也有同感。”力沉声说道,“他虽然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压,但我感觉,只要他愿意,一个眼神,就能让我们万劫不复!”
“这落云集,果然是龙潭虎穴!”影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里的一草一木,一鸡一犬,都可能隐藏着我们无法想象的恐怖!”
“是!”
七人不敢再有丝毫大意,按照老村长所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他们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落在实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他们的神念,高度集中,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任何风吹草动。
路过一户人家的院子,一只正在睡觉的土狗,被他们的气息惊动,懒洋洋地睁开眼,对着他们“汪”了一声。
就是这普通的一声狗叫,听在七煞的耳中,却不啻于太古神龙的咆哮!
七人如遭雷击,齐齐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龙……龙吟?!”
“不对!是上古异兽‘谛听’的警告!”
“快走!不要惊动它!”
七个足以让东荒闻风丧胆的魔头,此刻,竟被一声普通的狗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他们一路心惊胆战,穿过大半个村子,终于来到了村尾。
远远地,他们便看到了一座被篱笆围起来的、独门独户的小院。
院子里,有一棵在月光下散发着朦胧光晕的桃树。
找到了!
就是这里!
七人屏住呼吸,悄悄地潜伏在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向着那座小院望去。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到那座小院的瞬间,所有人的瞳孔,都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在他们的视野中,那座看似普通的小院,根本就不是什么院子!
那分明是一方被无上大道之力笼罩的独立世界!
那看似脆弱的篱笆,在他们的魔瞳之中,竟是由一道道粗壮无比的法则之链,交织而成!上面流转着让他们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毁灭气息!
院子里的那棵桃树,更是恐怖!它扎根于虚空之中,汲取着诸天万界的本源之力,每一片叶子,都仿佛托着一个星辰,散发出的生命气息,比他们之前感受到的,还要浓郁万倍!
而在那院子的屋檐下,静静地靠着两件“农具”——一柄锄头,一把铲子。
就是这两件看似普通的工具,却让七煞中的炼器大师“骨”,瞬间如坠冰窟,亡魂皆冒!
“不……不可能!”他的神念,在疯狂地咆哮,“那是……那是两件……拥有完整‘道’的……先天道器!”
“我的本命魔兵‘万魂幡’,仅仅是被它们的气息扫到,器灵……器灵就在哀嚎!在恐惧!在……跪拜!”
其余六人,也是骇然欲绝。
他们能感觉到,那座小院,就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远古巨兽,仅仅是它无意识间散发出的气息,就足以让他们这些化神、合体期的魔头,感到窒息!
“影……影大人……”魅的声音,己经带上了哭腔,“我们……我们还要继续查探吗?”
影没有回答,他死死地盯着那座小院。
他的眼中,倒映着院子里摇椅上,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样貌,也感知不到那个人的修为。那个人,就仿佛与整个小院,与整片天地,都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却给了影一种,他就是这方天地唯一主宰的错觉!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影的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
他终于明白,尊上为何会被一眼重创了。
他也终于明白,尊上为何会说,东荒有“大恐怖”了。
这哪里是什么机缘?这分明是一个足以埋葬整个魔族的……绝地!禁区!
“撤!”
影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个字。
“立刻!马上!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在‘登仙大会’之前,任何人,不准再靠近这个村子……半步!”
一声令下,天魔七煞,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却如同丧家之犬,没有丝毫犹豫,化作七道微不可查的黑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小院里,李敬斋打了个哈欠,从摇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夜深了,有点凉,该回屋睡觉了。”
他转身走进屋子,顺手关上了房门。
整个小院,再次恢复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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