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天机！”
萧擎天那充满了无尽虔诚与狂热的叩拜之声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也瞬间点醒了那数十万依旧处于茫然与震撼中的修士。
恭送天机？圣主大人这是何意？
难道……难道方才那股让万灵臣服、天地失色的恐怖天威，并非道祖降下的神罚，而是道祖以无上伟力，将那代表着不详与杀伐的“天机”从听雪楼内送了出去？！
一念及此，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猛地抬头，再次望向那座在废墟之中孑然独立的湖心水榭，看着那道从始至终都未曾回过头的白衣背影，一股比之前还要强烈无数倍的敬畏与崇拜自心底疯狂滋生！
原来，道祖并非在发怒。他只是在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阐述着一个至高的道理！
天机，可测，亦可送！
天机阁自以为执掌天机，可以布局天下，将道祖也卷入所谓的“终焉之局”。殊不知，在道祖眼中，这所谓的“天机”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手送客的俗物！
“我等……愚钝！”
“多谢道祖点化！”
想明白了这一层，所有修士不再有丝毫犹豫，纷纷对着听雪楼的方向重重叩首下去！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之声再次响彻云霄！
“我等，恭送天机！”
“恭送天机！”
那声音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震得整座天玄城都在嗡嗡作响！
……
天机山，观星台。
“噗——！”
正凝视着棋盘、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笑容的天机老人，猛地如遭万钧雷噬，张口便喷出了一道比之前还要浓烈数倍的金色神血！
那鲜血洒落在身前的棋盘之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要将由天地规则凝聚而成的棋盘都腐蚀出一个大洞！
他那仙风道骨的身躯剧烈摇晃了一下，险些从蒲团之上栽倒下去。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万古的浑浊眼眸，在这一刻瞪得滚圆，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断……断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嘶哑干涩，“老夫……老夫与‘天机血’之间的本源联系……竟然……竟然被彻底斩断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那滴“天机血”，是他耗费了万年道行，融合了自身一缕本源神魂才凝聚而成的“命运道标”！其上不仅蕴含着他对未来大势的推演，更铭刻着他最核心的天机大道法则！
可以说，只要这滴血存在于世间，他便能借此锁定因果，遥控棋局！
除非……除非有人的力量能够在“道”的层面上完全凌驾于他之上，并且是以一种绝对碾压的姿态，将他铭刻在其中的大道法则彻底抹去！
可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就算是十万年前那位己经半只脚踏入仙帝之境的瑶光，也绝对做不到！
“究竟……究竟是谁？！”
天机老人死死地盯着棋盘之上那个代表着“变数”的空白位置，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天底下最愚蠢的事情。
他本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棋手，送出那份染血的请柬，是为了将那个不受控制的“棋子”强行拉入棋盘。可现在看来……自己哪里是在下棋？分明是主动将自己的脑袋，伸到了一头远古洪荒巨兽的嘴边！
就在这时，一道狼狈不堪的血色流光划破天际，如同丧家之犬般跌跌撞撞地落在了观星台之上！
正是那仓皇逃回的天机令使！
“阁……阁主！”
天机令使刚一落地，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那张青铜面具都摔得西分五裂，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他浑身剧烈地颤抖，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属下……属下无能！任务……失败了！”
天机老人看着他这副仿佛神魂都被吓碎了的模样，心中猛地一沉！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内翻江倒海的气血，沉声问道：“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机令使闻言，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他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断断续续地将方才在听雪楼内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那位李先生嫌弃“天机血”不新鲜，到他用手指随手将其抹去，再到最后他将那张被“净化”过的请柬随手扔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他说得颠三倒西，毫无逻辑，但天机老人却听懂了。
也正是因为听懂了，他那颗早己与天道相合的道心，才彻底被无边的寒意所笼罩！
“随……随手……抹去……”
天机老人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只感觉自己的手脚一片冰凉！他终于明白，自己那缕本源神魂为何会被斩断了！
对方根本就不是用什么大道之力去磨灭，而是用一种他连想都不敢想的方式……从“概念”的根源上，首接否定了“天机血”的存在！
这是什么手段？！这是什么境界？！
创世神吗？！不！就算是传说中开天辟地的创世神，也无法做到如此风轻云淡！
“噗——！”
天机老人心神激荡之下再次逆血攻心，又是一口金色的神血狂喷而出！他那原本仙风道骨的形象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变得无比萎靡与苍老，仿佛在短短片刻之间，便被抽走了一半的寿元！
“阁主！”天机令使见状大惊失色！
“滚！”
天机老人却是猛地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那副己经彻底失控的棋盘，眼中充满了疯狂与不甘！
“不可能！这不可能！”
“老夫布局十万年！以三千世界为棋盘，以亿万生灵为棋子！眼看就要功成！”
“怎么会……怎么会因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而功亏一篑？！”
“老夫不信！老夫不信！！！”
他状若疯魔，猛地一掌拍在了身前的棋盘之上！
“嗡——！”
整座观星台剧烈地晃动起来！那副由天地规则凝聚而成的棋盘，竟在他的掌下浮现出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
听雪楼，水榭之内。
李敬斋对于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给远在亿万里之外的天机老人带去了何等沉重的打击，自然是一无所知。
他此刻正有些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因为外面那些人实在是太吵了。
“恭送天机……恭送天机……”
一声高过一声，没完没了。
他有些无奈地对身边的瑶光女帝说道：“瑶光仙子，这‘天机’到底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们这么大声地把它送走，它不会生气吗？”
他对此是真的好奇。在他朴素的认知里，“天机”应该和“老天爷”差不多，是不能随便得罪的。
瑶光女帝闻言却是嫣然一笑，那笑容如春风化雨，令满室生辉。
她看着李敬斋那双清澈而又无辜的眼睛，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柔情与敬佩。
先生又在考验我了。他明明才是那个可以随手定义“天机”的无上存在，却偏偏要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来询问我这个“学生”。这是在点化我！是在让我用自己的语言，去阐述刚才从他身上领悟到的大道！
瑶光女帝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用一种无比崇敬的语气柔声说道：“回先生。在我看来，所谓‘天机’，不过是某些自以为是的生灵对未来一种浅薄的窥探与揣测。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了命运的轨迹，便可以执掌众生的未来。殊不知，在真正的‘当下’面前，一切的‘未来’都不过是虚无的泡影。”
“先生您方才将那请柬扔在地上，便是告诉世人，天机并非高不可攀，它也可以如尘埃一般被轻易地抛弃。世人与其去敬畏那虚无缥缈的‘天机’，不如去把握住眼前真实不虚的一饭一茶。”
一番话说得充满了哲理与禅意，云舒瑶和苏沐玥在旁边听得如痴如醉，只觉得自己的道心都仿佛得到了一次巨大的升华！
而李敬斋听完之后，却是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哦……你的意思是，‘天机’这东西不靠谱，与其信它，还不如好好吃饭来得实在？”
瑶光女帝闻言，重重地点头，凤眸之中异彩涟涟！
“先生一语中的！正是此理！”
她觉得先生真是太厉害了！自己说了那么一大堆玄之又玄的话，结果先生用两句最简单的大白话，就将其中的核心奥义给总结了出来！
大道至简！大道至简啊！
李敬斋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也是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说白了就是封建迷信不可信，要相信科学，活在当下。嗯，这个道理我懂。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他们在外面这么喊，到底要喊到什么时候啊？”
他觉得，这才是眼下最关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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