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清冷空灵的话语，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导，而是首接烙印在神魂深处。
云挽苏和陆霁北的动作在同一瞬间凝固，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那是一种生命层次被绝对压制时，源自本能的战栗。
他们骇然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夜色如墨，月华如霜。在那片被爆炸夷为平地的焦土之上，不知何时，悄然伫立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古代宫装，裙摆曳地，广袖垂云，繁复的银丝暗纹在月光下流淌，仿佛将整片星河都穿在了身上。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垂落腰际，仅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松松挽住。
她的容颜完美得不似凡人，眉如远山，眸若秋水，却偏偏覆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冰霜。那双眼瞳，是深邃而淡漠的银灰色，其中没有半分人类的情感，只有星辰生灭、宇宙轮转般的绝对理则。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她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更不像是这个空间的存在，仿佛是跨越了无尽时空，从一幅早己泛黄的古老画卷中，走下来的天外谪仙。
她是谁？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云挽苏的心沉到了谷底。以她炼气二层的神识，配合前世身为修仙大能的警觉，方圆百米之内，连一只飞蛾的振翅都逃不过她的感知。可这个女人，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事前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
旁边的陆霁北，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身上那股霸道而邪异的气息，此刻被尽数压回体内，不敢泄露分毫，像是一头遇到了远古龙神的凶兽，收起了所有爪牙，只剩下最原始的警惕与忌惮。
女子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她只是抬起一只完美无瑕的素手，对着天坑中心那枚黑色的“渊心之核”，轻轻一招。
“过来。”
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言出法随的韵味。
那枚凝聚了整个祭坛与“母体”精华的渊心之核，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召唤，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随即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跨越数十米的距离，温顺无比地落入了女子的掌心。
黑色的晶石在她白皙如玉的手掌中静静悬浮，散发着幽邃的光芒。
女子低下头，银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类似于鉴赏家在评判一件藏品的眼神，带着审视，却依旧没有温度。
“驳杂，污秽，但……勉强算是一枚合格的‘种子’。”她轻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云挽苏和陆霁北的耳中。
种子？
这两个字，让云挽苏和陆霁北的心头同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块让陆霁北不惜与“厄瑞玻斯”虚与委蛇、甚至引动了如此巨大爆炸才最终凝聚出来的东西，在这个女人的口中，仅仅是一枚“勉强合格的种子”？
陆霁北的眼中，终于压抑不住地燃起了一丝怒火与不甘。他为了这东西谋划了太久，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被人如此轻易地夺走。
“阁下是何人？”他沉声开口，声音因极力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此物，是我先发现的。”
女子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那双银灰色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他。
在那目光注视下，陆霁北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所有的秘密，从肉体到灵魂，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女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一种近乎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一个被深渊气息污染了真灵的残次品，也配与我谈‘资格’二字？”
深渊气息！真灵！残次品！
每一个词，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陆霁北的心脏上。
他引以为傲、赖以横行的力量，在她口中，竟是如此的不堪！
“找死！”
陆霁北的骄傲与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他低吼一声，不再有任何保留。一团比黑夜更加深邃的雾气，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瞬间在他身前凝聚成一只狰狞的鬼手，带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朝着那白衣女子狠狠抓去！
这一击，比他之前用来腐蚀铅门、抹杀张恒的力量，强了何止十倍！
鬼手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要被撕裂开来。
云挽苏见状，急忙运起全身灵力护住周身，同时身形暴退。她很清楚，自己只要被那鬼手擦到一丝一毫，下场就是神魂俱灭。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那白衣女子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只狰狞的鬼手，只是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对着那团汹涌而来的黑雾，随意地……弹了一下手指。
动作轻柔，仿佛在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尘埃。
“叮。”
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
然后，在云挽苏骇然欲绝的目光中，那只足以撕裂钢铁、吞噬灵魂的黑色鬼手，连同其后方那汹涌的深渊雾气，就那么在半空中……寸寸碎裂，化作了漫天飞散的黑色光点，最后彻底湮灭于无形。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噗！”
陆霁北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鲜血，身体踉跄着向后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站稳。他抬起头，看向女子的眼神中，第一次充满了惊骇与……恐惧。
那不是力量层面的碾压，而是……规则层面的抹消。
他的力量，在这女子面前，就像三岁孩童的涂鸦，被大人随手擦掉了一般，毫无意义。
“说了，是残次品。”女子收回手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连最基本的能量形态都无法稳固，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说完，她似乎失去了所有兴趣，不再看陆霁北一眼，将手中的渊心之核收起。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转向了一旁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云挽苏。
那一瞬间，云挽苏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与审视陆霁北时的那种“看物品”的目光不同，女子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奇异的探究。
仿佛，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让她稍微感兴趣的东西。
云挽苏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里，贴身佩戴的凰血玉，正散发着一股微不可察的温热。
完了！
她能感知到凰血玉的存在！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云挽苏的脑海。
女子的银灰色眼眸，在云挽苏的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云挽苏感觉这三息，比一个纪元还要漫长。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一切可能的脱身之法，却发现所有的计谋、所有的法术，在这种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女子并没有动手。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云挽苏一眼，那眼神的含义复杂难明，最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多了一丝告诫的意味。
“你身上的那股生命本源气息……很纯粹，也很……香甜。”
“藏好它，小家伙。”
“在真正的‘猎手’们嗅到这股味道之前，努力活下去吧。”
话音落下，女子的身影，便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一般，在原地缓缓变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她来得无声，去得无息，仿佛从未踏足过这片凡尘。
只留下那句充满了不祥意味的话语，在死寂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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