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挽苏说出“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时,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陆霁北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刹那,随即若无其事地将茶杯放回了桌上。但他那微微收缩的瞳孔,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她是某个隐世家族的传人,是得到了奇遇的幸运儿,甚至是被某个古老灵魂附体的存在。但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听起来……如此荒诞的答案。
“继续。”他没有质疑,只是吐出了两个字,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云挽苏平静地看着他,继续抛出更具颠覆性的信息。
“在我来的那个世界,有一种超凡体系,我们称之为‘修行’。”
“我们通过吐纳天地间一种名为‘灵气’的能量,淬炼己身,感悟大道,一步步超脱凡俗,追求长生不死。这个过程,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等诸多境界。每一个大境界的跨越,都意味着生命层次的跃迁,能获得移山填海、摘星拿月的伟力。”
她用最简洁的语言,为陆霁北勾勒出了一个恢弘壮阔的修仙世界的轮廓。
陆霁北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找到了全新解题思路的兴奋与专注。
“我前世,便是一名修行者。因为一场意外,神魂穿越时空,重生在了‘苏挽’的这具身体里。”云挽苏没有隐瞒自己的来历,“而我之所以能在短短时间内拥有自保之力,便是因为我重新踏上了修行之路。”
她摊开手掌,心念一动,一缕淡白色的灵力,如同一条温顺的小蛇,在她掌心缓缓盘旋、流淌。
那股气息,纯粹、平和、充满了生命的气息,与陆霁北身上那股阴冷、霸道的深渊之力,形成了截然相反的鲜明对比。
陆霁北的目光,瞬间被那缕灵力所吸引。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能量中蕴含的法则,与他所接触的深渊之力,完全是两个体系。深渊之力是掠夺、是吞噬、是毁灭;而这股名为“灵气”的力量,却是亲和、是创造、是生机。
“这就是……修行?”他低声喃喃,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这只是最基础的灵力运用。”云挽苏收回灵力,“而那个女人,之所以对我另眼相看,并非因为我的来历,而是因为我身上的一件东西。”
她伸手入怀,将那枚一首贴身佩戴的凰血玉,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当凰血玉离开她身体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至极的生命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茶室。
茶台上那盆原本有些萎靡的文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了叶片,变得苍翠欲滴。
陆霁北的呼吸,在这一刻,猛地一滞。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块温润的红色玉佩上,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他体内的深渊之力,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疯狂地躁动、渴望,叫嚣着要去吞噬、去占有那块玉佩。
但他硬生生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他知道,这东西,就是那个白衣女子口中“香甜的味道”的源头。
“此物名为‘凰血玉’,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云挽苏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它并非法宝,而是一块由最纯粹的生命本源凝聚而成的奇物。对于我们修行者而言,它是最顶级的修炼至宝,能提供源源不断的精气。而对于你们……或者说,对于‘深渊’而言,它恐怕是……最美味的‘食物’。”
陆霁北缓缓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消化着这接二连三的冲击。
修仙世界、神魂重生、灵气、凰血玉……
云挽苏所揭示的,是另一个完整的、逻辑自洽的、并且拥有无限可能性的超凡世界。
这让他对自己过去所认知的“世界背面”,产生了动摇。
原来,深渊并非唯一。
原来,力量并非只有吞噬与毁灭这一种形态。
原来,还有一条通往长生的、截然不同的道路。
许久之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眼中的躁动与渴望己经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思索。
“你母亲……叶晴,她也是……”
“没错。”云挽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她和我一样,也是来自那个世界的修行者。只是她的运气不好,重生之后,修为尽失,又身怀凰血玉这样的至宝,最终引来了厄瑞玻斯的窥探,招致了杀身之祸。”
“原来如此。”陆霁北了然,“这就解释了她为何能留下那样一份足以威胁到我的证据。一个曾经的修行者,心智与手段,自然非凡人可比。”
他端起茶杯,这一次,是真的在品茶。
“信息很对称,也很有价值。”他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你的诚意,我看到了。”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云挽苏说道,“那个白衣女子,你有什么头绪?”
“有一些猜测。”陆霁北沉吟道,“厄瑞玻斯的内部典籍中,曾隐晦地提到过一类存在,他们称之为‘天外之魔’,也叫‘收割者’。”
“收割者?”
“对。典籍记载,每隔一段漫长的时期,当现实维度的‘果实’成熟时,这些存在就会降临,收割走最精华的部分。而厄瑞玻斯凝聚的‘渊心之核’,很可能就是他们眼中的‘果实’之一。”
云挽苏的心猛地一跳。
果实、收割者……这些词汇,让她联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比喻。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农场。
而厄瑞玻斯这样的组织,就像是农场里负责催熟作物的农夫。他们辛辛苦苦地浇灌、施肥(血肉祭祀),就是为了培育出名为“渊心之核”的果实。
而那个白衣女子,则是农场主派来收果子的人。
“你的意思是,厄瑞玻斯的存在,本身就是被那些‘收割者’默许,甚至……是他们扶植的?”云挽苏的声音有些发冷。
“很有可能。”陆霁北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们都以为自己在棋盘上博弈,殊不知,我们本身就是别人盘中的食物。”
这个猜测,让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种何等的可悲与无力。
“那她口中的‘猎手’又是什么?”云挽苏追问。
“如果说‘收割者’是官方的、有组织的采摘者,那么‘猎手’,很可能就是闻到味道,前来偷食的野兽。”陆霁北给出了自己的推断,“凰血玉散发出的生命本源气息,在那些存在的眼中,恐怕比渊心之核更加。收割者或许还讲究‘规则’,但猎手……只会遵循最原始的本能。”
云挽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一个坐标,一个致命的坐标。
她终于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凰血玉,就是一个在黑暗森林中,不断大喊“我在这里,我很美味”的诱饵。
“看来,我们共同的敌人,比想象中要多,也比想象中要强大。”云挽苏缓缓说道。
“所以,我们的盟约,有存在的必要。”陆霁北接口道,他看着云挽苏,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平等的审视,“在你找到隐藏你那‘香甜味道’的方法之前,你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挡箭牌’。而我,需要从你那里,了解更多关于‘修行’的知识,或许……能找到修复我‘真灵’的方法。”
“合作愉快。”云挽苏伸出手。
陆霁北看着她伸出的手,迟疑了片刻,也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
两人的手都是一片冰凉,却在接触的刹那,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这是两只蝼蚁,在察觉到泰山将倾之时,为了活下去,而缔结的脆弱盟约。
“最后一个问题。”云挽苏在收回手时,突然问道,“那个‘上古遗迹’,到底在哪?”
陆霁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犹豫。
最终,他还是缓缓吐出了一个让云挽苏意想不到的地名。
“天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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