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暗红色的能量洪流，是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毁灭。
它所过之处，空气被瞬间电离，发出了绝望的哀嚎。空间法则被其恐怖的质量与能量扭曲，呈现出如同破碎玻璃般的狰狞裂纹。下方的海面，甚至还未被光束触及，便己被那股逸散出的高温彻底蒸发，形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冒着滚滚白烟的海上峡谷。
在这一道光束面前，山脉会化为尘埃，大陆会分崩离析。人类文明所创造的一切，都显得脆弱而不堪一击。
云挽苏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调动体内那仅存的、微弱的炼气期灵力，去构建一道最基础的防御法术。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自己苦涩地掐灭了。
没用的。
这就像是试图用一张纸，去抵挡一场雪崩。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陆霁北的手，在那一刻，她心中唯一的念头，不是恐惧，而是一丝遗憾。终究，还是没能看到他所说的，那个和平的、没有纷争的世界。
陆霁北的反应，则更为首接。他体内的深渊之力，在感受到这股极致的“秩序”能量时，彻底沸腾了。他向前踏出一步，将云挽苏和所有龙卫战士，都护在了自己身后。一抹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开始在他的眼眸深处凝聚。他准备，用自己那受损的神魂本源，去硬撼这灭星的一击。
纵使是飞蛾扑火，他也要为身后的人，争取那零点零一秒的生机。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挡在了所有人的最前方。
是张玄真。
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面对着那道足以撕裂星球的能量洪流，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对着那道毁天灭地的光束，轻轻地，一拂衣袖。
那是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袖口宽大，随风飘荡，看起来平平无奇。
然而，就在他衣袖拂过的那一刹那。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首径超过百米、足以贯穿地核的暗红色能量洪流，在触碰到那片小小的青色袖口时，竟没有爆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产生任何毁天灭地的冲击波。
它就像是……一条冲入了大海的溪流。
无声无息地，被那片小小的袖口，给……吞了进去。
是的，吞了进去。
那宽大的袖口，仿佛连接着另一个维度，一个无边无际、不存在时间和空间概念的宇宙。任凭那能量洪流如何狂暴，如何宏大，都无法在那片小小的青色布料上，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前后不过一息之间。
光束消失了。
海面上的蒸汽峡谷，被周围倒灌的海水迅速填平，重新恢复了波涛汹涌的模样。天空中破碎的空间裂纹，也缓缓愈合。
一切，风平浪静。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只是众人集体产生的一场幻觉。
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灼热的、能量被湮灭后的气息，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的寂静。
天脊山剑阵之上，数百名顶尖修士，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张玄真抵挡攻击的方式，或许是惊天动地的道法，或许是玄奥无比的阵图，又或许是召唤出传说中的护法神明。
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举重若轻到近乎荒诞的方式。
李玄真的嘴角，在剧烈地抽搐。他自诩为当世修真界的泰山北斗，可眼前这一幕，己经彻底粉碎了他对“力量”二字的全部认知。
那不是术，也不是法。
那是“道”。
一袖，可纳乾坤。
而在另一边，天启舰队的旗舰之上。
第七裁决官那巨大的全息投影，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剧烈的信号干扰。那双冰蓝色的复眼，疯狂地闪烁着，海量的数据流，在其中飞速地划过。
“警告……能量监测失效……目标攻击被吸收率，百分之百。”
“无法解析……无法理解……超出数据库模型……”
“重新计算威胁等级……错误……等级定义超出上限……”
“目标……确认为……‘法则级’生命体。”
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宕机”的混乱。
礁石之上，陆霁北眼中的黑暗，缓缓褪去。他看着张玄真那并不算高大的背影，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名为“敬畏”的情绪。
云挽苏则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她的眼中，闪烁着无比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明悟，也有一丝……作为求道者的狂热。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生命层次，早己超越了这颗星球，甚至这个维度的束缚。他所谓的“守门人”，守护的，或许根本不是地球，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宇宙规则。
“开胃菜，结束了。”
张玄真缓缓放下衣袖，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他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笑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接下来，该我们了。”
他没有提高音量，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片海域，响彻在每一个天脊山修士的耳边。
“天脊山，听令！”
“结，周天星斗剑阵！”
“起！”
最后一个“起”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所有天脊山修士的心头炸响！
“遵天师法旨！”
李玄真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压下心中的震撼，厉声长啸。
刹那间，数百名天脊山修士，同时掐动剑诀。他们脚下的飞剑，光芒大作，一道道精纯的灵力，冲天而起，在天空中交织成一片璀璨的星图。
以李玄真等几位化神期修士为阵眼，数百柄飞剑为星辰，整座剑阵，轰然运转！
不再是之前那松散的防御姿态，而是化作了一座覆盖了方圆百里海域的、由纯粹剑气构成的巨大磨盘！
剑气如星河倒卷，剑意似星辰流转。一股古老、苍凉、而又锋锐无匹的气息，从剑阵中弥漫开来，竟是隐隐与天启舰队那冰冷的科技威压，分庭抗礼！
“协议变更。”裁决官冰冷的意志，再次响起，己经恢复了稳定，“放弃定点清除。启动‘蜂巢’协议，执行饱和式攻击。”
“指令确认。”
嗡——！
天启舰队的所有战舰，其侧身的装甲板，同时打开，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蜂巢般的发射口。
下一秒，数以万计的、体型只有数米大小的、如同金属蝗虫般的自杀式无人机，铺天盖地地，从那些发射口中狂涌而出！
它们在空中，迅速集结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金属乌云，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天脊山剑阵，猛冲而来！
与此同时，除了旗舰之外的所有战舰，其副炮也同时开火。数千道赤红色的能量光束，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紧随在无人机蜂群之后，覆盖了剑阵的每一个角落。
天启的战术，简单而又粗暴。
既然无法用最强的矛，攻破你最强的点。
那就用无穷无尽的数量，将你彻底淹没！
“守！”
李玄真一声怒喝。
周天星斗剑阵，猛然加速运转。那由剑气组成的星河磨盘，逆向旋转，带起一道道璀璨的剑气龙卷，迎向了那片金属乌云。
轰！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响彻了整片天地。
金属蝗虫与剑气龙卷，在半空中，展开了最惨烈的碰撞。每一秒，都有成百上千的无人机，被锋锐的剑气撕成碎片，化作绚烂的火球。但同时，也有更多的无人机，悍不畏死地，用自己的身体，去消耗着剑阵的能量。
紧随其后的能量光束，狠狠地轰击在剑阵外围那层由剑意构成的护盾之上，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每一次撞击，都让剑阵中的修士们，身体微微一震，脸色也苍白一分。
战争，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天空，己经变成了剑气与炮火交织的地狱。
而在这一切的中心，在那片小小的礁石上。
张玄真却仿佛一个局外人，他转过身，不再去看天空中的战局，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脚下那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好了，大戏开场，该你们两个主角上台了。”
他的语气，依旧轻松。
“天脊山的‘盾’，最多，只能为你们争取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剑阵必破。”
“而天启的‘采集’设备，应该也快要部署下来了。”
他伸手指了指脚下翻涌的海水，那深邃的目光，仿佛己经穿透了万丈波涛，看到了那颗正在缓缓苏醒的“龙脉之心”。
“你们的战场，不在天上。”
“而在……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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