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沈砚工作了几日后，我的生活似乎逐渐步入了一种新的“常态”。上午去小书房处理文书，下午则有了难得的空闲。我用这些时间浆洗自己本就不多的衣物，去镇上的书店外徘徊（虽然买不起，但看看书名也是好的），或者只是坐在房间里，静静思考。
沈砚支付的工钱，让我终于可以告别顿顿杂面馍馍和稀粥的日子，偶尔也能在客栈要一份简单的素菜，甚至买几块便宜的糕点改善伙食。手上的裂口在脱离了冷水和皂角的持续折磨后，也开始慢慢愈合。
物质条件的改善是显而易见的，但精神上的压力却与日俱增。沈砚依旧温和有礼，除了交代工作，并不多言。但他偶尔投来的、带着审视与探究的目光，总让我觉得如芒在背。
那些需要整理的文书，内容依旧看似寻常，但我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涉及北地，尤其是平城、滦州一带商贸往来的比例异常之高。而且，一些账目数字的记载方式，似乎隐含着某种规律，不像普通的商业记账。
我越来越确信，沈砚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或者游学士子。他很可能与北地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他会不会就是燕綏之旧部中的一员？或者是其他觊觎北地权力的势力派来的探子？
这个猜测让我心惊肉跳。如果他是燕綏之的人，那他接近我，是因为认出了我的身份？是想通过我得到什么，还是……保护我？可若他是其他势力的人，那我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我必须想办法弄清楚。
这天夜里，我因为心中有事，辗转难眠。快到子时（晚上十一点到一点），窗外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我忽然听到隔壁沈砚的房间传来极其轻微的开门声。
他的房间就在我隔壁！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我。我悄无声息地披衣下床，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屏息凝听。
走廊里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似乎是下楼去了。
他出去了！
我的心跳得飞快。犹豫只在刹那间，好奇心和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对危险的恐惧。我轻轻拉开一条门缝，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像一抹影子般溜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客栈的大门虚掩着，看来是沈砚出去时并未闩死。我推开一条缝，侧身挤了出去。清冷的月光洒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银灰。
前方不远处，沈砚青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他步履轻快，显然对小镇的道路十分熟悉。我远远地跟着，利用街角的阴影和墙垛隐藏自己的身体，不敢靠得太近。
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在镇上七拐八绕，最后竟然来到了镇东头那座废弃的土地庙前！
这座土地庙年久失修，平日里根本无人前来，他深夜来此做什么？
只见沈砚在庙门前停留片刻，警惕地西下看了看。我赶紧缩身躲在一棵大树后，大气不敢出。他确认无人跟踪后，迅速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闪身进了庙内。
庙里有人？他在和谁接头？
我躲在树后，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冰冷的夜风吹在我只穿着单衣的身上，激起一阵寒颤，但我的手心却因为紧张而沁出了汗。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庙内没有任何光亮透出，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死寂得可怕。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先行退回客栈时，土地庙的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了。
先出来的是沈砚。他依旧是进去时那副从容的样子。
但紧接着，跟在他身后出来的那个人，却让躲在树后的我，瞬间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月光清晰地勾勒出那个人的侧脸轮廓——硬朗，熟悉，带着一道从我记忆深处蜿蜒而下的旧疤！
是韩副官！燕綏之身边最信任、最得力的副官，韩烬！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和沈砚……是一伙的？！
巨大的震惊让我一时忘了隐藏，脚步下意识地向后一挪，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谁？！”沈砚和韩烬几乎同时厉声喝道，两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如利箭般射向我所藏身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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