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看着眼前这个曾亲手将我们推入绝境的沈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交易？与燕綏之的交易？这简首荒谬绝伦！
“你什么意思？”我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冷得像冰，“沈参谋，林家镇的陷阱，督军身上的枪伤，还有我们这一路的亡命，难道都是你所谓的‘交易’的一部分？”
沈砚对于我的质问并不意外，他轻轻着石桌上粗糙的纹路，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无奈的感慨：“顾姑娘，有些棋局，看似是你死我活，实则不过是各取所需。表象之下的暗流，远比你看得到的汹涌。”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着我：“我从未真正背叛北地，也从未想过要燕綏之的命。我所做的一切，包括林家镇那场戏，都是为了……将他，以及他背后那些真正阻碍‘新生’的顽固势力，逼到绝境，迫使他们做出选择。”
“新生？选择？”我蹙紧眉头，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语。
“北伐之势，不可阻挡。旧式的军阀割据，注定要被扫入历史的尘埃。”沈砚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种近乎狂热的笃定，“但北地，不能简单地被南方的炮火摧毁，也不能落入日本人手中。它需要一场从内部开始的、彻底的刮骨疗毒！需要打破旧有的、依附于土地和枪杆子的权力结构，建立起新的秩序！”
我震惊地看着他。这番话，完全不像是一个唯利是图的背叛者能说出的，倒像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或者说，一个危险的激进分子？
“你就是所谓的‘革新派’？”我想起了韩烬之前的猜测。
“可以这么说，但不全面。”沈砚微微颔首，“我们寻求的，不仅仅是权力的更迭，更是思想和制度的彻底革新。而燕綏之……他代表了北地旧势力中最强大、也最有可能被改造的一支。他有能力，有魄力，甚至在某些方面，有超越他自身阶层的眼光。但他也被他所在的利益集团和固有的行事方式所束缚。”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改造’他？用背叛和追杀？”我语带讽刺。
“置之死地而后生。”沈砚的眼神锐利起来，“只有让他亲身经历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绝境，让他赖以生存的强权逻辑彻底失效，他才能真正看清旧路的尽头是悬崖！才能真正思考北地，乃至这个国家的未来，究竟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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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心旌摇曳。沈砚的谋划，竟然如此深远而冷酷！他将所有人都视为棋子，包括他自己！燕綏之是他的目标，而我……恐怕也是他计划中，用来刺激和考验燕綏之的一颗重要棋子！
“那你救我，又是为了什么？继续你的棋局？”我冷冷地问。
“救你，是计划的一部分，也是……我与燕綏之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沈砚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料定我不会真的让你死。因为活着的你，比死去的你，对他而言，对我而言，都更有价值。”
我的心猛地一沉。燕綏之……他早就猜到沈砚另有图谋？他甚至……默许了我成为诱饵，因为他算准了沈砚会出手？
一股被双重算计、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屈辱感瞬间涌了上来！
“你们……真是好算计！”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乱世之中，唯有弈者方能存活。”沈砚并不在意我的愤怒，他站起身，走到石室入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燕綏之此刻，应该己经带着韩烬，回到了林家镇，找到了我为他准备的‘安全屋’和医生。他的伤会得到治疗，而他也将看到，我所代表的‘革新派’，并非空谈，而是拥有实实在在的力量和网络。”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现在，顾姑娘，轮到你了。”
“我？”
“是的。你是选择继续留在这里，作为我与燕綏之之间沟通的桥梁，见证并可能参与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还是……我让影十七送你离开，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远离这些是非纷争？”沈砚给出了两个选择，但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他希望我选择前者。
我看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中一片混乱。留下，意味着继续被卷入这深不可测的棋局，成为他们博弈的筹码。离开，或许能获得暂时的安全，但……燕綏之还在镇上，沈砚的计划似乎关系到北地乃至更广范围的未来，我真的能一走了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还有……燕綏之那句“不会再逼你”，究竟有几分真心？在沈砚描述的这场宏大而冰冷的棋局里，他对我，又到底抱着怎样的态度？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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