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静远居时，连庭院里的桂花树都像是被裹上了一层薄纱，没了白日的鲜活。宋晚宁刚在偏院晾好洗好的手帕，就见一个侍卫匆匆跑来，脸色带着急色：“宋姑娘，您快去书房看看吧！大人他…… 他咳得厉害，脸色白得吓人！”
宋晚宁的心猛地一揪，手里的手帕都忘了放下，转身就往厨房跑。她记得昨日傍晚下过一场小雨，林时衍从朝堂回来时淋了些雨，当时他只说无妨，没想到竟真的染了风寒。
厨房里还温着她下午熬的小米粥，是想着林时衍查案晚归能垫垫肚子的。她迅速盛了一碗，又从抽屉里翻出之前秦峰送来的风寒药 —— 那是林时衍特意让人备着的，说她身子弱，万一着凉能用，此刻倒先给林时衍用上了。
提着食盒往书房走时，远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隔着门板都能听出虚弱。宋晚宁推开门的瞬间，就见林时衍趴在书桌上，玄色常服的袖口沾了些墨渍，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只有苍白的唇瓣在咳嗽时微微泛着青。
桌上的卷宗堆得老高，最上面的一本还摊开着，墨迹未干，显然是查到一半实在撑不住了。
“林大人？” 宋晚宁轻唤了一声，快步走到书桌旁，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 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紧，“您烧得厉害，不能再趴在这儿了，我扶您去榻上躺着。”
林时衍缓缓抬起头，眼神有些昏沉，平日里锐利的目光此刻蒙着一层水汽，看着竟有几分脆弱。他没说话，只是顺着宋晚宁的力道，慢慢站起身。刚站首，一阵剧烈的咳嗽就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指缝间竟渗出了一丝淡红。
宋晚宁吓得心脏都快停了，连忙扶着他往里间的榻边走：“您别用力咳，先躺好，我去给您端药。”
将林时衍扶到榻上躺好，她又快步拿了床厚锦被盖在他身上，掖好被角。转身去端粥和药时，手都有些发颤 —— 前世她只见过林时衍冷硬的模样，从未想过这个能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在战场上披荆斩棘的男人，也会有这样虚弱的时候。
药碗里的药汁还冒着热气，宋晚宁用勺子舀了一勺，吹凉了才递到林时衍嘴边：“大人，先喝药，喝了药病才能好。”
林时衍顺从地张开嘴，药汁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他却没皱一下眉。宋晚宁一勺接一勺地喂，眼神专注，偶尔会用帕子擦去他嘴角沾上的药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瓷娃娃。
一碗药喂完，林时衍的眼神更沉了些，靠在枕头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似乎是困得厉害。宋晚宁正想收拾碗筷，手腕却突然被他抓住 —— 林时衍的手滚烫，力道却不小，攥得她动弹不得。
“晚宁……” 他闭着眼睛，声音含糊，像是在梦呓，“别再离开……”
宋晚宁的动作一顿，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前世…… 我没护住你……” 林时衍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指尖甚至微微发颤，“今生…… 不会了…… 一定护着你……”
“轰” 的一声，宋晚宁的脑子像是被炸开了。前世？他也记得前世的事？
她看着林时衍苍白的脸，想起前世宫墙下那个浑身是箭的身影，想起他怀里那支没能送出去的白玉兰簪，眼泪再也忍不住，滚烫地砸在他的手背上。
原来他不是一时兴起帮她，不是偶然护着宋家，而是带着前世的遗憾，在拼尽全力弥补。原来前世他的殉葬，真的是为了她。
宋晚宁慢慢蹲下身，任由他攥着手腕，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声音哽咽：“我不走…… 我陪着你……”
这一夜，宋晚宁就守在榻边的小凳上，没敢合眼。她时不时会伸手探探林时衍的体温，给他擦汗，渴了就喂点温水。窗外的月光从浅淡到浓烈，又渐渐褪去，天快亮时，林时衍的烧终于退了些，咳嗽也轻了。
宋晚宁撑着有些发沉的眼皮，看着他平稳的睡颜，眼底渐渐泛起血丝。她实在困得厉害，不知不觉就趴在榻边，睡着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林时衍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趴在床边的宋晚宁 —— 她的头发散落在肩后，额前的碎发沾了些汗，脸色也带着疲惫，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明显。
显然，她守了他一夜。
林时衍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小心翼翼地想抽回被她攥着的手，生怕吵醒她，可刚一动，就不小心碰到了她头上的玉簪。
“叮” 的一声，玉簪掉在地上，宋晚宁的长发瞬间散落下来，铺在榻边，像一匹乌黑的绸缎。
宋晚宁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抬头，正好对上林时衍的目光。他的眼神不再像往日那般冷冽，而是带着几分温柔，几分歉意，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邃。
两人对视了片刻，宋晚宁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头发散了，脸颊瞬间泛红，连忙想起身去捡玉簪。
“别动。” 林时衍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玉簪，递到她面前，喉结微微滚动，低声说：“谢谢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带着电流，瞬间传遍宋晚宁的全身。她接过玉簪，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滚烫的温度让她心跳更快，连忙别开视线，小声说：“大人客气了，您没事就好。”
林时衍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情绪越来越清晰。
宋晚宁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不再是单纯的 “庇护” 与 “被庇护”，而是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晨光里悄悄发酵。
她攥着手里的玉簪，想起昨夜他的梦呓，想起前世他的殉葬，心中更加确定 —— 林时衍，就是那个跨越了生死，也要护她周全的人。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他孤单，绝不会再让前世的遗憾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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