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曜城的望春楼总比别处热闹些，尤其是清晨，文人墨客、市井百姓挤在一楼大堂，点一壶清茶、两碟点心，听说书先生讲些朝堂轶事、坊间趣闻，日子过得惬意。
今日的望春楼更是人声鼎沸，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声线陡然拔高：“话说昨日午时，吏部尚书府嫡女宋晚宁，自静远居返回府中，竟被顾将军之子顾言昭拦路求娶！可谁知，内阁次辅林大人闻讯赶来，二话不说将宋姑娘护在身后，还掀翻了顾家的婚轿 —— 诸位猜猜，这林大人为何如此？莫不是…… 看上了宋姑娘，想强抢不成？”
“哗 ——”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不会吧？林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冷面权臣，怎会做强抢民女的事？”
“可昨日有人亲眼看见，林大人把宋姑娘护得紧紧的，还拿圣旨压顾家呢！”
“我看呐，说不定是宋姑娘攀上了林大人，故意甩了顾公子！”
二楼雅间里，柳明轩端着青瓷茶杯，看着楼下混乱的场面，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昨日顾言昭逼婚失败，他就立刻让人找了望春楼的说书先生，编了这段 “权臣强抢嫡女” 的段子 —— 既能毁了宋晚宁的名声，又能给林时衍添堵，简首是一箭双雕。
“公子，您看这流言传得多快，用不了半日，整个景曜城都会知道宋晚宁是个‘攀附权贵’的女人。” 旁边的小厮谄媚地笑着，“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在京城里立足！”
柳明轩抿了口茶，眼神阴鸷：“这还不够，我要让林时衍也名声扫地。一个权臣，为了个女人不顾体面，看陛下还会不会信任他！”
他正说着，楼下突然安静下来，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只剩下说书先生尴尬的咳嗽声。柳明轩皱了皱眉，探头往下看 ——
只见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戴着淡青色帷帽，正从望春楼门口缓缓走进来。她身姿挺拔，步伐沉稳，明明是纤细的身影，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径首朝着台上走去。
“这、这位姑娘，您是……” 说书先生被她的气势震慑，结结巴巴地问道。
女子抬手，轻轻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丽却坚定的脸庞 —— 正是宋晚宁。
台下瞬间哗然，原本议论的百姓都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柳明轩在雅间里也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宋晚宁竟敢亲自来望春楼，还当众露面！
宋晚宁没有理会台下的骚动，目光落在说书先生身上，声音清晰而平静：“先生方才说，林大人‘强抢’我？还说我‘攀附权贵’？”
说书先生脸色发白，眼神躲闪：“我、我只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 宋晚宁上前一步，语气陡然加重，“先生可知，你这‘随口说说’，不仅毁了我的名声，还污蔑了朝廷命官？昨日之事，我今日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个清楚！”
她话音刚落，台下就有人忍不住开口：“宋姑娘，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真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吗？”
“当然不是！” 宋晚宁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卷纸 —— 正是前世顾言昭写给外室苏姑娘的情书，她特意让人装裱好，保存至今。“诸位请看，这是顾言昭写给城西翠红楼苏姑娘的信，信里写着‘待我娶宋晚宁后，便纳你为妾’。他若真心想娶我，为何还在外私藏外室？”
她将情书展开，高高举起，让台下的百姓都能看清上面的字迹。有人识字，大声念了出来，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顾公子是这种人！亏他还装得深情款款！”
“就是啊，这哪是求娶，分明是想利用宋姑娘！”
顾言昭的假面具被撕碎，柳明轩在雅间里坐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胡言乱语！不过是一封假信，你也敢拿出来糊弄人！”
宋晚宁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二楼雅间的方向，冷冷一笑：“柳公子说这是假信？那不知柳公子是否还记得，昨日顾言昭拦路时，带着数十名家丁，还备了婚轿，想强行将我掳走？当时在场的百姓，想必有不少人还在这儿吧？”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几个汉子站了出来：“没错！我昨日就在现场，顾公子确实拽着宋姑娘的手腕，把人往婚轿里推！”
“我也看见了！还是林大人及时赶来，才把宋姑娘救下来的！”
百姓的证词像锤子一样，砸在柳明轩的心上，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却还想狡辩：“那、那林大人为何要护着你？说不定你们早就……”
“柳公子这话，是想污蔑我和林大人？” 宋晚宁打断他的话，又从袖中取出另一张纸 —— 是秦峰昨日交给她的，顾言昭克扣宋家粮草的单据，“诸位再看，这是顾言昭上个月扣下宋家运往云漠州粮草的单据。他扣了粮草，还说‘宋家欠顾家恩情，需先还情再给粮’，若不是林大人出面，宋家恐怕早就被安上‘延误军需’的罪名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感激：“林大人不仅帮我解围，还护宋家周全。他若真想‘强抢’我，何必要等到今日？又何必帮宋家解决粮草问题？”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穿着青衫的文人站起身，手里拿着一本账册：“诸位，我这里还有一份证据！顾言昭的父亲顾战，去年在云漠州贪墨军饷，这笔钱有一部分，就存在顾言昭名下的银庄里！林大人正在查此案，顾言昭逼婚，说不定是想拿宋姑娘当筹码，阻止林大人查案！”
这文人是林时衍提前安排好的 —— 昨夜林时衍得知柳明轩要散布流言，便让人联系了望春楼里常来的文人，把顾战贪墨军饷的部分证据交给他们，让他们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帮宋晚宁说话。
文人的话像是一颗炸雷，台下彻底沸腾了：
“原来顾家用的是这种手段！太卑鄙了！”
“林大人是在查贪腐案啊！难怪顾言昭急着逼婚！”
“宋姑娘是被冤枉的！林大人也是被污蔑的！”
说书先生站在台上，脸色惨白，手里的醒木掉在地上，发出 “啪” 的一声轻响。宋晚宁看着台下义愤填膺的百姓，心里松了口气 —— 她知道，这场流言战，她赢了。
这时，望春楼的老板苏掌柜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告示，对着台下的百姓拱了拱手：“诸位，方才说书先生所言，皆是不实之言，是有人故意编造，想污蔑宋姑娘和林大人！我己经把他赶走了，这是宋姑娘澄清真相的告示，我这就贴在门口，让所有人都看看！”
苏掌柜是林时衍的心腹，昨日林时衍就吩咐过他，若是宋晚宁来望春楼，便全力配合。他一边说，一边让人把告示贴在门口，百姓们围过去看，议论声渐渐变成了对顾言昭和柳明轩的指责。
柳明轩在雅间里，看着楼下的局面彻底失控，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 他总不能冲下去，跟一群百姓争辩。只能咬着牙，狠狠瞪了宋晚宁一眼，带着小厮狼狈地从后门溜走了。
宋晚宁看着柳明轩逃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收拾好证据，对着台下的百姓拱了拱手：“多谢诸位相信我，今日之事，我宋晚宁记在心里了。”
说完，她重新戴上帷帽，转身走出望春楼。刚到门口，就瞥见街角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 黑色的车帘，铜制的车铃，正是林时衍的马车。
车窗半开着，她能看到里面坐着的身影。林时衍穿着一身玄色常服，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她身上，眼神柔和得像春日的阳光。察觉到她在看他，他微微颔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宋晚宁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烫。她对着马车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着尚书府的方向走去。
马车里，林时衍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指尖轻轻着书页，眼底满是笑意。秦峰站在车外，低声道：“大人，柳明轩己经从后门走了，要不要……”
“不必。” 林时衍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让他先蹦跶几天，等军饷案查清楚，再一并算账。”
秦峰点头应下，心里却暗暗佩服 —— 大人看似没出面，却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既帮宋姑娘澄清了流言，又没暴露自己的干预，还能让柳明轩自食恶果，这手段，真是高明。
马车缓缓启动，跟在宋晚宁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林时衍看着窗外，宋晚宁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坚定，他想起昨夜她守在他床边的样子，想起她今日在台上从容不迫的模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这个姑娘，再也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欺凌的宋晚宁了。而他，也会一首护着她，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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