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正在沉入一片冰冷刺骨的血色海洋。
这是顾长生此刻最首观的感受。
那枚“碧落黄泉针”像是一把钥匙，一把开启了他体内最深层地狱的钥匙。原本被《大罗烘炉经》死死压制，只能被动消磨的镇星匣邪气，在与那股诡异道毒融合的刹那，便化作了燎原的野火，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席卷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经脉是干涸的河床，被污秽的血水冲刷；丹田是破碎的星空，被不祥的黑雾笼罩；而他的识海，那片曾映照万物，通明透彻的精神世界，此刻正被无尽的血色所淹没。
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同样穿着白衣，面容与他一般无二，但双眸却燃烧着妖异血焰的“顾长生”。
那个“他”，就站在血海的中央，脸上挂着一抹残忍而满足的微笑，张开双臂，享受着这股源自毁灭与灾厄的力量。
“看到了吗？这才是你，也是我，最真实的模样。”
心底，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与他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性。
“何必压抑？何必克制？你本就是行走于世间的灾厄，是众生仰望的禁忌。力量，就该用来毁灭；生命，就该用来践踏。顺从我，接纳我，你我合一，这天地之间，再无任何人能束缚你我！”
血色的“顾长生”向他伸出了手，发出了最后的邀请。
顾长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想要迎上去。他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凝聚起一缕缕漆黑的邪气，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欲望。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远处那艘正在苦苦挣扎的镇夜司突击艇上，那些鲜活生命所散发出的……“香气”。
那是灵魂的味道。
只要一个念头，他就能挣脱这归墟漩涡的束缚，将那里变成一场……血肉的盛宴。
不！
识海深处，顾长生仅存的清明意志，发出了一声无声的怒吼！
他可以死，甚至可以魂飞魄散，但绝不能，变成这样一个……连自己都感到厌恶的怪物！
他是顾家的始祖，是那个在病床前，向着顾安然许诺，要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家人！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让他那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意识，猛地一颤，暂时夺回了一丝身体的控制权。
他艰难地抬起头，那双己经被血色侵染大半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那片比先前恐怖了十倍不止的归"墟"核心！
那里，雷暴如林，空间裂缝如蛛网般密布，巨大的漩涡仿佛巨兽之口，能吞噬并碾碎世间的一切。
那里，是绝地，是死地！
但此刻，在顾长生的眼中，这片足以让神魔都为之色变的死亡绝地，却成了他……唯一的生机！
用外在的毁灭，来对抗内在的毁灭！
用归墟的天地之威，来镇压……这即将失控的镇星匣！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想法，九死一生，不，是……十死无生！
但，他别无选择！
“想吞噬我？”
顾长生对着自己内心的那个“魔影”，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决绝与疯狂的咆哮。
“那就……与我一同，坠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竟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那股恐怖的吸力，将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拽向了归墟漩涡的最中心！
……
“警报！警报！船体结构完整度低于百分之三十！”
“左侧‘青龙’引擎过载！己熄火！”
“能量护盾系统彻底失效！我们正在被拖进去！！”
“海狼”突击艇内，刺耳的警报声与船员们夹杂着惊恐的嘶吼声，响成了一片。
这艘代表着大夏最高科技结晶之一的战舰，在真正狂暴的天地之威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易拉罐。厚重的合金装甲，在无处不在的空间裂缝切割下，被轻易地撕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
魏延单膝跪地，将那柄名为“天狼”的特制战刀，狠狠地插入了甲板，以此来稳住自己的身形。他的嘴角挂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依旧如饿狼般，死死地盯着外界那末日般的景象。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个本该成为自己重点观察目标的顾长生，竟主动放弃了抵抗，如同飞蛾扑火般，被卷入了那个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核心。
他看到了那个白衣如雪，杀气冲天的破军，在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后，同样被狂暴的天地之力所束缚，身不由己地，在漩涡的边缘，随波逐流。
他也看到了那艘诡异的木舟，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一瞬间，魏延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天机阁！药王！破军！顾长生！
这场所谓的“决战”，从一开始，山间暮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一个针对顾长生的杀局！
而他，和他麾下的这支精锐队伍，不过是天机阁主为了让这盘棋局显得更“真实”，顺手布下的……一颗无关紧要的闲子！甚至，是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弃子！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感，涌上了魏延的心头！
他身为镇夜司江南指挥使，手握重权，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连自己和手下的性命，都即将葬送在这里！
“指挥使！”
萧战浑身是血地爬了过来，抓着魏延的裤腿，眼中充满了绝望：“我们……撑不住了！”
魏延深吸一口气，那股源自内心的怒火与耻辱，反而让他那因恐惧而有些混乱的头脑，变得异常冷静。
他看了一眼那些在各自岗位上，苦苦支撑，却依旧无法改变现状的队员们，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所有人员，听我命令！”
他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器，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放弃战舰！”
“所有人，立刻穿戴‘潜龙’单兵作战服，启动最大功率，向……三点钟方向突围！”
“这是……命令！”
这个命令，无异于自杀。
在如此恐怖的环境下，放弃战舰的庇护，以单兵之力突围，生还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但是，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
因为他们知道，留在这里，是……十死无生！
“指挥使！您呢？”萧战急道。
“我，为你们……断后！”
魏延缓缓站起身，拔出了那柄插入甲板的战刀。
他遥遥地，望向了漩涡的核心，那个……己经被黑暗所吞噬的身影。
“顾长生……天机阁……”
“今日我魏延若不死，此仇，镇夜司……必报！”
他爆喝一声，全身的宗师真气，毫无保留地，灌入了手中的战刀！
“天狼啸月！”
一道璀璨的刀芒，逆流而上，狠狠地，斩向了那股拉扯着船身，最为强大的……空间乱流！
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为手下们，争取那……一线生机！
……
就在魏延斩出那决死一刀的同时。
被卷入归墟最深处的顾长生，他的意识，己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外界，是足以将钢铁都瞬间碾为粉末的恐怖压力与切割之力。
内部，是镇星匣邪气与碧落黄泉道毒的疯狂侵蚀。
双重毁灭之力的夹击下，他的肉身，开始出现一丝丝……崩裂的迹象！
那血色的“魔影”，在他的识海中，笑得越发猖狂。
“结束了！放弃吧！你的肉身，你的神魂，都将……归我所有！”
“是么……”
然而，就在那“魔影”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瞬间，顾长生那即将熄灭的意志之火，却猛地，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顾长生……纵横百年，何曾……向死而生！”
他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股精纯到了极致的本命精血，顺着他的喉咙，涌了出来！
但他没有将这口血吐出，而是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这口蕴含着他神魂烙印的精血，凝聚成了一个……古老而神秘的……音节！
“启！！！”
这个音节，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更像是一种……指令！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召唤！
这是顾家最高等级的“昆仑”预案中，最核心，也是最后的一步！
以始祖之血为引，唤醒……那沉睡在东海之底，被顾家，隐藏了数百年的……终极底牌！
那个，本是为家族面临灭顶之灾时，所准备的……“礼物”！
就在这个无声的音节，融入这片狂暴海水的瞬间。
轰——！！！
归墟之底，那片连神念都无法探及的万丈深渊之中。
一声仿佛来自于太古洪荒的、沉闷而威严的……心跳声，猛地，响起！
紧接着。
是第二声！
第三声！
咚！咚！咚！
那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强！
整个归墟的漩涡，都仿佛因为这心跳声，而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停滞！
一股浩瀚、苍茫、古老、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恐怖龙威，从深渊之底，冲天而起！
那不是蛟龙，不是海蟒！
而是……真真正正的，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的……东方神龙之威！
渊底，有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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