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之巅，风声骤歇。
那翻涌的云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化作了一面静止而浩瀚无垠的银镜。天地间万籁俱寂，时间在这一刻也仿佛失去了意义。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通过卫星屏幕，还是凭借超凡的感知，都死死锁定在九天之上那扇缓缓洞开的天门之前。
顾长生就站在那里。
他的一只脚悬停在门槛之外，即将踏入那片璀璨得令人神魂悸动的星河彼岸。
然而，他被挡住了。
一只手，一只从门后无尽星光中探出的、洁白如玉的手。
那只手纤细修长，完美得不似凡物，每一寸肌肤都仿佛是由最纯粹的大道光辉凝聚而成，流转着温润而古老的光泽。
它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按在顾长生的胸口。
没有释放出任何惊天动地的力量，也没有散发出丝毫的敌意与杀机，有的，只是一种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理”。
仿佛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天地法则。仿佛它说“你不能进”，那么这片宇宙的规则便会自然而然地阻止你前进的脚步。
这是一种比力量更加高维度的“权柄”。
顾长生低下了头。
他那双倒映着宇宙生灭的紫金色神眸，平静地注视着按在自己胸前的那只玉手。他能感觉到，在那温润的肌肤之下，蕴含着一种他从未接触过，却又隐隐有些熟悉的浩瀚道韵。
那是一种与他的“轮回”之道同源，却又更加完整、更加古老的气息。
“此门可开。”
“但你……”
“还不能进。”
那道清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女子声音，如同天外纶音，再次于顾长生的耳畔缓缓回响。
顾长生没有试图强行挣脱，只是缓缓抬起眼，目光穿透了那只玉手，望向门后那片深邃而神秘的星光。
“理由。”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神秘拦路者，而是一个需要与他平等对话的存在。
门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惊讶于顾长生的平静，又似乎在组织一种能让这个“囚笼”世界生灵所理解的语言。
片刻之后，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你以‘理’开门，而非‘力’，此为正途，故我不伤你。”
这句话像是在解释为何她只是阻拦而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来自更高层次存在的认可。
“但你身为此界生灵，却悟出了不属于此界的‘道’。你的存在本身，己经成了一个‘奇点’，是维系此界与‘真实’之间唯一的‘锚’。”
“锚？”顾长生眉头微挑，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此界为‘虚’，门后为‘真’。”女子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在耐心地解释着这足以颠覆世间一切认知的惊天秘闻，“虚实之间本有天道壁垒隔绝一切。你以‘轮回’为道，言出法随，令壁垒为你开启了一道‘门’。”
“这扇门因你而开，便与你产生了最根本的因果。你若离去，此‘锚’便会消失。”
“届时，这扇刚刚开启的门会瞬间崩塌，而这方刚刚窥见一丝‘真实’气息的脆弱世界，也会因无法承受虚实对撞的法则反噬而归于混沌。山河崩碎，日月无光，亿万生灵尽皆化为虚无。”
女子的话语很轻很淡，但其中所描述的后果，却让即便是顾长生那颗早己古井无波的心，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缓缓收回了那只悬在门槛外的脚。
他转过头，那双紫金色的神眸穿透无尽空间，俯瞰着脚下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却又正在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山河。
他看到了京城之中，镇夜司总部那块巨大屏幕前，龙主“天权”那张写满了震惊与茫然的脸。
他看到了昆仑之巅，净慈禅院外，那个白眉老尼那双充满了骇然与不解的眼。
他看到了顾家祖宅内，顾山河与顾念正带领着家族子弟，沐浴在那从天门中泄露出的一丝丝精纯至极的“真灵之气”中，修为正在飞速暴涨。
刚归来，就被子孙卖祖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刚归来，就被子孙卖祖地最新章节随便看！他还看到了无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清新，自己的身体也似乎变得更加轻盈健康。一些身患沉疴的老人，竟奇迹般地感觉病痛在缓缓消退；一些习武的年轻人，竟骇然发现自己困扰了数年的瓶颈在不知不觉间松动了。
世界，在升格。
因为他打开了这扇门。
而现在，这个来自门后世界的神秘女子却告诉他，如果他就此离去，那么他带给这个世界的不是新生，而是末日。
这，就是开门者的代价？或者说……责任？
“我若不走，又当如何？”顾长生收回目光，重新望向了门后。
“不走，门便恒在。”女子的声音传来，“门在，‘真实’的气息便会持续逸散而出。此界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灵气复苏’，天道枷锁会逐渐变得薄弱，武道的天花板将被彻底打破。未来，此界诞生出能够承受‘真实’法则的生灵，也并非没有可能。这，是你为你的故土带来的‘馈赠’。”
顾长生沉默了。
他明白了。他就像一个在封闭房间里第一个凿开窗户的人，他可以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来，但他不能第一个从这扇窗户里跳出去。
因为，他是这扇窗户的支撑。他一旦离开，窗户就会坍塌，而脆弱的房间也会在内外气压的剧烈对撞中被彻底摧毁。
“我需要在此界待多久？”顾长生问道。
“首到……”门后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推演着什么，“首到此界诞生出第二个能以‘理’而非‘力’触碰到这扇门的存在。届时，他便可接替你，成为此界新的‘锚’。到那时，你便自由了。”
“当然……”女子的声音忽然多了一丝莫名的意味，“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强行闯入。以你的‘轮回’之道，我这道负责接引‘新界’的法则化身，未必能真正拦得住你。只不过，你需要亲眼看着你的故乡、你的族人、你所熟悉的一切，都在你的身后化为飞烟。”
这是劝告，也是阳谋。
一个让顾长生根本无法拒绝的阳谋。
他可以为了复仇而屠尽仇敌满门，但他做不到为了自己的超脱而让整个世界为他陪葬。
这不符合他的道。
顾长生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他算计了天机阁主，算计了那个自称为“天机”的古老意志，算计了这片虚假的天道，到头来，却被一道来自“真实世界”的规则给算计了。
“最后一个问题。”顾长生缓缓开口，“你是谁？或者说，门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这一次，门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顾长生以为对方不会再回答。
那道清冷的女子声音才悠悠传来：
“我没有名字，只是‘归墟神殿’负责看守‘三千小世界’的‘接引使’之一。”
“至于门后的世界……你可以称之为‘山海境’。一个比你想象中更浩瀚，也更残酷的地方。”
“那里有真正的仙门道统，有横渡宇宙的古老神族，也有以你这样的小世界为食粮的虚空邪魔。”
“你今日开启天门，己经将此界的‘坐标’暴露在了无尽的‘真界虚空’之中。或许很快，就会有其他的‘客人’循着这扇门的气息找来。”
“他们，可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
“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那只按在顾长生胸前的玉手便如同幻影般缓缓消散。
紧接着，门后那片璀璨的星光也开始变得模糊暗淡。但那扇贯穿了天与地的巨大门户，却并没有因此而关闭，它就那么静静地矗立在九天之上，仿佛化作了一座连接着“虚”与“实”的永恒神碑。
顾长生静静地站在天门之前，没有再试图踏入其中。
他只是抬着头，目光深邃地凝望着那扇看得到、却暂时进不去的大门。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
那双紫金色的神眸再次俯瞰向脚下的人间。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是这个世界的开门者。
如今，却也成了这个世界的……守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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