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小男人”，慵懒中带着三分娇嗔，七分熟稔，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人的心尖上。
可对我而言，却像一声惊雷。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瞬间闪过师父下山前交给我的那六个未曾开启的火漆信封。除了苏家，还有六桩婚约。我从未想过，第二位会以如此突兀、如此香艳、如此……混乱的方式登场。
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和轮胎烧焦的气味，不远处躺着一具被我扭断脖子的尸体，更远处是一团扭曲冒烟的法拉利残骸。而我怀里的苏清瑶，刚刚从生死的边缘被我拽回来，此刻娇躯还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就是在这样一幅充满了暴力与死亡气息的背景下，这个女人出现了。
她像一朵在战场上肆意绽放的红玫瑰，妖异，美艳，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令人心悸的和谐感。
她的手指很凉，指甲上涂着与她长裙和跑车同色的蔻丹，点在我胸口，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电流。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的目光很平静，却是在用玄门秘法审视着她。这个女人体内没有真气流转的迹象，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武者。但她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像一只蛰伏的、优雅而致命的雌豹。她的精神力异常强大，甚至在我目光扫过她双眼的瞬间，还引起了她一丝警觉的反应。
是个高手，但路数很野，与我所知的任何门派都不同。
“怎么？不认识姐姐了？”
她见我没有反应，红唇又向上勾了勾，整个人几乎要贴到我身上来，那股浓郁的玫瑰香气更加霸道地侵占了我的嗅觉。她凑到我耳边，吐气如兰，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魅惑：“师父他老人家可说了，你身上有块胎记，在左边屁股上，长得像只小乌龟。要不要姐姐现在帮你检查检查？”
我的眉头，终于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师父这个老不正经的！连这种事都往外说！
这句话，无疑证实了她的身份。除了师父最亲近的人，没人会知道这个秘密。
但我没有回应她的调笑，我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我感觉到，被我护在身侧的苏清瑶，身体在那一瞬间猛地僵硬了。
我低下头，正对上她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里面有惊魂未定的恐惧，有对眼前血腥场面的不适，有对我安然无恙的庆幸，但此刻，这些情绪都被一种更强烈的情感所取代——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迷茫、委屈和一丝被背叛的刺痛。
她看着我，又看了看那个几乎挂在我身上的红衣女人，那只点在我胸口上的手，在她眼中是如此的刺眼。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原本紧紧抓着我衣角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半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我抬起手，没有丝毫烟火气地，握住了那只在我胸前作乱的柔荑，轻轻将它从我身上拿开。
她的手很软，很滑，但我的动作却不带半分迟疑，坚定而温和。
“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我的声音很平淡。
红衣女子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似乎对我这“不解风情”的举动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有生气，反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是一种发现了有趣猎物的笑容。
“小男人，脾气还挺大。”她收回手，抱在胸前，这个动作让她本就惊心动魄的曲线显得愈发夸张，“好吧，姐姐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红妆，你应该叫我……红妆姐姐？”
她最后一句话尾音上挑，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萧红妆。
我脑中搜索着师父手札上记载的华夏各大势力，却没有找到一个姓萧的顶尖家族。要么是师父没写，要么，就是这个家族行事极为隐秘。
“陈凡，她……她是谁？”
就在这时，苏清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怕听到那个自己早己猜到，却无法接受的答案。
我转过头，看着她那双写满不安的眸子，心中微叹。
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她……也拿着师父的信。”我选择了一个最简单，也最首接的说法。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在了苏清瑶的心头。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身体都晃了晃。
也拿着师父的信？
那岂不就是说……
她和我一样？
也是陈凡的……未婚妻？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窒息。她才刚刚确认自己对我的心意，才刚刚感受到那种名为“喜欢”的情愫，现实就给了她如此沉重的一击。
萧红妆看着苏清瑶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像一个得胜的女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清瑶，目光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侵略性。
“哦？原来这位就是苏家妹妹啊。长得倒是清纯可人，就是……身子骨弱了点，才这么点场面，就吓成这样了？”她的话语听似关心，实则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妹妹放心，以后有姐姐罩着你，保证没人敢再欺负我们家小男人。”
她口中的“我们家”，像一根根尖刺，扎进苏清瑶的耳朵里。
苏清瑶咬着下唇，倔强地没有让自己示弱。她迎上萧红妆的目光，冷冷地开口：“我的事，不用你管。”
“呵，小丫头片子，还挺有脾气。”萧红妆被她顶撞，也不恼，反而笑得花枝乱颤，“我喜欢。”
眼看着两个女人之间电光火石，气氛愈发不对劲。
我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挡在了苏清瑶的身前，将萧红妆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隔断。
“这里不安全，你先上她的车。”我对苏清瑶柔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我的这个动作，无疑是在表明我的立场。
苏清瑶怔怔地看着我宽厚的背影，那颗因为萧红妆出现而冰冷慌乱的心，瞬间涌入一股暖流。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听话地朝着那辆骚包的阿斯顿马丁走去。
萧红妆看着我护着苏清瑶的举动，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几分。
“小男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了新欢，就忘了姐姐我这个旧爱了？”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第一，我们不熟。第二，这里刚死了人，警察马上就到，你那辆车太扎眼，不想惹麻烦就先离开。”我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至于我们的事，找个时间，我会跟你谈。但不是现在。”
我条理清晰，语气沉稳，瞬间便掌握了场面的主动权。
萧红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双妩媚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她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在经历了生死搏杀和香艳冲击之后，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的头脑和强大的气场。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又笑了，笑得比之前更加灿烂。
“好，都听你的。”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塞进我的口袋里，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我腹肌上划过，“这是姐姐的电话和地址，随时欢迎你来‘谈’。不过，我可没什么耐心，最多……等你三天。”
说完，她扭着水蛇般的腰肢，转身走向自己的跑车。
经过苏清瑶身边时，她还特意停下脚步，凑到苏清瑶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了一声。
“妹妹，记住，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和他，可是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哦。”
苏清瑶的身体，再次僵住。
我看着萧红妆潇洒地坐进驾驶室，发动跑车，在一阵轰鸣声中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个嚣张的背影和一缕挥之不去的玫瑰香气。
我走到苏清瑶身边，看到她依旧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她跟你说什么了？”我问道。
苏清瑶抬起头，复杂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在山下，是不是一共有七个……像我们这样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见的苦涩。
我看着她，无法欺骗。
我点了点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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