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之内，随着苏清寒的离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荡然无存。只剩下滚滚热浪与浓郁丹香，包裹着林渊和柳烟儿二人。
气氛，却并未因此而变得轻松。
“林师弟，你可真是……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惊喜啊。”
柳烟儿的声音轻柔婉转，她缓步走到林渊面前，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却像是两泓深邃的漩涡，仿佛要将林渊的灵魂都吸进去。
林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在苏清寒面前，他可以扮演无辜，可以祸水东引。但在眼前这个聪慧近妖的女人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而又可笑。
他没有再试图辩解，而是迎着柳烟儿的目光，缓缓地、深深地，再次鞠了一躬。
“今日之事，多谢柳师姐出手解围。林渊，欠师姐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没有承认自己撒谎，也没有否认，而是首接将一切，归结为“人情”。这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将彼此的关系，从“欺骗与被骗”，拉回到了“交易与合作”的层面。
柳烟儿看着他坦然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如同百花绽放，瞬间冲淡了丹房内那最后一丝紧张的气氛。
“你呀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她伸出一根青葱般的玉指，轻轻点了点林渊的额头，动作亲昵，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吗？”
“从苏清寒气势汹汹地闯上神农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定然是在她面前，给我泼了一盆好大的脏水。”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精准地判断出，我不仅不会揭穿你，反而会顺着你的谎言，帮你演完这出戏的？”
这是她最好奇的地方。林渊的这个选择，赌性太大。一旦她选择置身事外，甚至落井下石，林渊今日必死无疑。
林渊抬起头，目光清澈，声音平静：“因为我知道，对于柳师姐而言，一炉神丹的价值，远比我的生死，或者与苏师姐争一口闲气，要重要得多。在丹药炼成之前，我的价值，无可替代。”
“说得好！”柳烟儿抚掌轻笑，美眸中异彩连连，“知己，知彼，更知利害。林渊，你若是有灵根，你的成就，绝不会在苏清寒之下。”
这句评价，不可谓不高。
“只可惜，你没有。”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也带着一丝庆幸，“不过，这样也好。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才更有塑造的价值。”
她不再纠缠于之前的话题，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林渊的身体，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这所谓的‘无上道体’，究竟是何等的玄妙。”
林渊依言盘膝坐下。
柳烟儿再次伸出玉手，这一次，她的手指却并非搭在他的手腕，而是轻轻地点在了他的眉心。
一股比之前温和了百倍，却也精纯了百倍的丹元之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地渗入林渊的识海，然后顺着他的经脉，游遍全身。
这一次的探查，无比仔细，无比深入。
林渊只觉得，在柳烟儿这股神念之下，自己从里到外，仿佛都再无秘密可言。他的鸿蒙道胎，他的混沌气息，甚至那两缕冰煞与杀伐之煞，都被对方感知得一清二楚。
良久，柳烟儿才缓缓收回了手指，闭上美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的脸上，时而浮现出震惊，时而流露出困惑，时而又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
林渊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柳烟儿的这次探查，或许能解开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这具身体的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柳烟儿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再次睁开了双眼。
只是这一次，她看向林渊的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欣赏与好奇，而是多了一种……类似于发现旷世宝藏般的震撼与凝重。
“我错了。”她看着林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之前说你是‘无上道体’，是我见识浅薄了。你这体质，根本不能用‘道’来形容。”
“你的丹田，空无一物，却又仿佛蕴藏着一个世界。你的经脉，看似普通，却能容纳天地间任何一种属性的力量。你体内的那股灰色气息，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它仿佛是万物之始，众生之源，能同化一切，净化一切……我翻遍丹堂所有上古丹经，也找不到任何一种体质，能与你这‘鸿蒙道胎’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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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的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体质的真正名字！
“至于你体内的那两股煞气……”柳烟儿的眉头微微蹙起，“冰煞还好说，虽霸道，却终究是天地间的自然之力。但那股杀伐之煞，来历却极其邪异，它不像是天地生成，更像是……被人用无尽生灵的怨念与杀意，后天祭炼而成的！”
“这种力量，太过凶险。你如今只是勉强将其镇压，一旦让它反客为主，侵蚀了你的神智，你将会堕入万劫不复的魔道。”
柳烟儿的话，让林渊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柳烟儿话锋一转，脸上重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你遇到了我，便是你的造化。”
她将那个装着“青灵化厄丹”的玉瓶，递到了林渊面前。
“这三日，你什么都不用想，便留在我这神农峰。我会亲自出手，为你梳理经脉，调和气息。这枚丹药，你现在就服下。有它护住你的心脉，再加上我的丹元之力引导，足以让你初步掌控那股杀伐之煞，甚至……将其彻底化为己用！”
林渊看着眼前的玉瓶，没有立刻去接。
“柳师姐，你……为何要如此帮我？”他不解地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柳烟儿看着他警惕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摇头：“你以为，我是在帮你吗？不，我是在帮我自己。”
她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林渊，我实话与你说了吧。我之所以急于炼制这炉丹药，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下你，是因为……三个月后，便是十年一度的‘三宗会武’。”
“三宗会武？”林渊一愣，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听过。
“没错。”柳烟儿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青云宗，玄符门，以及……血煞宗。我们云州三大宗门，每十年，便会举行一次大比，决定未来十年，云州境内所有修炼资源的归属。这，关系到宗门的兴衰存亡。”
“而这一次的会武，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据可靠消息，我们最大的对手，血煞宗，出了一个万年不遇的魔道奇才。此人同样是筑基期，却己经能越级斩杀金丹初期的长老！其实力，深不可测。”
“我炼制这炉丹药，正是为了给宗门内即将参加会武的核心弟子，增加一分胜算。”
林渊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之中，卷入了如此重大的宗门博弈之中。
“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他问道。
“当然有关系。”柳烟儿看着他，美眸中闪烁着精光，“因为据我查到的情报，那个血煞宗的魔道奇才，他所修炼的功法，所掌控的力量，正是与你体内那股气息，同源而出，却更加邪恶、更加纯粹的……阿修罗杀伐魔功！”
“什么？！”
林渊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阿修罗！
又是这个名字！
那个卖给他玉简的邋遢老者，那个毁天灭地的魔神虚影，现在，又多了一个血煞宗的魔道奇才！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一个早己布下的惊天之局？
“所以，你明白了吗？”柳烟儿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你的存在，对我，对整个青云宗，都至关重要。只有你，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我研究出克制那种魔功的方法。而我，也能帮你彻底掌控这股力量，让你拥有真正自保的实力！”
“这是一场交易，林渊。”
“用你的体质，换你的未来。这笔买卖，你……做是不做？”
柳烟儿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紫色的衣袂在丹房的热浪中轻轻飘动，宛如一尊执掌命运的神女。
而就在此时，她腰间的一枚传讯玉符，忽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柳烟儿眉头一蹙，随手将其激发。一道焦急的声音，从玉符中传了出来。
“柳师姐！不好了！山下坊市传来急报！”
“一刻钟前，断云山脉方向，魔气冲天！有人看到……看到一袭红衣，御空而来！”
“执法堂的弟子前去阻拦，一个照面，便被……便被尽数斩杀！”
“那人的目标，似乎是……我们青云宗！”
红衣！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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