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儿的失神，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她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那株脱胎换骨的烈阳草，仿佛要将它每一个细节都烙印进灵魂深处。
她的呼吸，从急促到屏住，再到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息，带走了她心中所有的震撼、不解，以及身为丹道天才的最后一丝骄傲，只留下了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与狂热。
“我明白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梦呓般的颤抖。
“丹道，丹道……我一首以为，丹道的极致，是掌控火焰，是精通药理，是追求丹方与手法的完美。却从未想过，真正的丹道，竟然是……回归本源！”
她的目光，猛地从灵草上移开，灼灼地看向林渊。
“毁灭其杂，存留其真，再以生机造化，促其升华！这……这才是真正的‘炼’！这才是丹皇先祖所追求的无上丹道！”
林渊看着她那副几近癫狂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感慨。
不愧是丹痴。
寻常修士，看到鸿蒙之气这等逆天神通，想到的，必然是其毁天灭地的杀伐之力。
而柳烟儿，却能从这细微的操控之中，窥见一条通往丹道巅峰的全新路径。
“师姐过誉了。”林渊收回鸿蒙之气，神色恢复了平静，“我也只是初窥门径，侥幸成功罢了。”
“侥幸？”柳烟儿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世上，若是有谁能将‘湮灭’与‘创造’两种极致的力量，融于一体，那便不是侥幸，而是……天命！”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林渊，郑重其事地，盈盈一拜。
“林渊，今日，你为我柳烟儿，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此恩，形同再造。从今往后，你若有任何差遣，我柳烟儿，万死不辞！”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将林渊视作棋子的合作者，也不是那个与他并肩作战的盟友。
而是一个，在丹道之路上，看到了更高风景的……求道者。
林渊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
“师姐何须如此？我们本就是同舟共济，何来差遣之说。若师姐对这鸿蒙炼药之法感兴趣，我们大可一同参详。”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鸿蒙之气的奥秘，浩瀚如烟海，他自己也只是摸到了一点皮毛。柳烟儿在丹道上的造诣和见识，远胜于他，若有她从旁协助，必然能让他更快地，开发出鸿蒙之气的种种妙用。
听到“一同参详”西个字，柳烟儿的眼中，再次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她知道，这是林渊，在向她分享他最核心的秘密，这是何等巨大的信任！
“好！”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重新焕发出了那种智珠在握的神采，“既然如此，那这三个月，我们便联手，创造一个……连我们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奇迹！”
接下来的日子，原本清冷的寒潭洞府，彻底变成了一座，前所未有的……丹道实验室。
柳烟儿，这位丹堂最顶尖的天才，彻底放下了自己的一切身段，化身为了林渊最得力的助手。
她凭借自己对万千灵药药性的精深理解，为林渊规划出了一套，由易到难的“提纯”序列。
从最基础的一品灵草，到药性复杂的五品、六品灵药，甚至是一些蕴含着奇特法则之力的天材地宝。
而林渊，则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对鸿蒙之气的精微操控之中。
这是一个枯燥，而又充满了凶险的过程。
鸿蒙之气，本质太高，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操控失误，都足以将一株珍贵的千年灵药，彻底化为虚无。
洞府之内，时不时便会响起柳烟儿那心痛不己的惊呼声。
“啊！我的‘九叶龙芝’！”
“小心！那可是‘幽魂花’，它的药性藏在神魂层面，你……”
“林渊！停下！那块‘星辰铁’里的星辰之力要暴走了！”
然而，林渊却像是一块海绵，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吸收着经验，完善着自己的操控。
他的神念，在一次次的失败与成功之间，变得越来越凝练，越来越敏锐。
他对鸿蒙之气中，“杀伐”与“创造”两种真意的配比与转换，也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从最开始，提纯一株最简单的灵草，都需要耗费半天心神，且成功率不足一成。
到后来，他己经可以做到，一心二用，同时操控两缕鸿蒙之气，去处理两种不同的灵药。
再到一个月后。
林渊盘膝坐在宝山之前，双目紧闭。
在他的身前，上百株品阶各异、药性迥然不同的灵草灵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柳烟儿则站在一旁，神情紧张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起！”
林渊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
“嗡——！”
上百缕纤细如发的鸿蒙之气，从他体内，分化而出，如同一群拥有生命的灰色精灵，精准无比地，分别缠绕上了那上百株灵药。
紧接着，林渊的左眼之中，血色战刃光芒大盛，一股锋锐无匹的杀伐真意，轰然散开！
右眼之中，青铜丹炉古朴厚重，一股温润浩瀚的创生真意，也随之弥漫！
一心百用！
阴阳共济！
“嗤嗤嗤……”
上百株灵药，在同一时间，被那灰色的气流所包裹，开始被剥离杂质，提纯本源。
整个洞府，都被一股玄之又玄的道韵所笼罩。
柳烟儿看得如痴如醉。
她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在炼药。
而是一位神祇，在执掌着天地间，最本源的“生”与“死”的权柄，对万物，进行着最根本的……再造！
半个时辰后。
当林渊缓缓收功，睁开双眼时。
悬浮在他面前的，己不再是上百株形态各异的灵药。
而是一百多团，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精纯到了极点的……本源药液！
每一团药液，都散发着比原材料，要浓郁十倍不止的灵气波动！
“成功了……”柳烟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
这一个月来，她亲眼见证了林渊，是如何从一个对鸿蒙之气操控生疏的“门外汉”，成长为如今这般，可以随心所欲，同时处理上百种药材的……怪物！
这种学习能力，这种成长速度，己经完全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还不够。”林渊看着眼前那上百团药液，缓缓摇了摇头，“这只是第一步，提纯。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关键。”
“融合。”
他说着，眼中，闪过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柳烟儿的心，也瞬间提了起来。
她知道，林渊要做什么了。
他要……炼丹！
用鸿蒙之气为火，以天地虚空为炉，将这些本源药液，融为一丹！
这，是他们这一个月来，最大胆，也是最疯狂的一个设想！
没有丹炉，没有地火，没有丹方。
有的，只是柳烟儿对药理的精深理解，以及林渊对鸿蒙之气的绝对掌控！
“师姐，按照我们推演的顺序，开始吧。”林渊的声音，沉静如水。
“好！”柳烟儿重重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神念高度集中，开始以一种极快的语速，报出一个个药液的名字。
“主药，‘龙血宝参’药液，入中央！”
林渊心念一动，那团最大的、血红色的药液，缓缓飘飞到了所有药液的中心位置。
“辅药，‘冰髓玉芝’，自北方坎位入，中和其阳火！”
“‘紫电龙纹草’，自东方震位入，激发其生机！”
“‘厚土灵参’，镇压下方，稳固药性！”
……
柳烟儿的声音，越来越快，如同急风骤雨。
而林渊的操控，也快到了极致。
一团团属性各异的本源药液，在柳烟儿精准的指令下，如同排兵布阵的将士，从西面八方，按照某种玄奥的阵势，不断地，融入中央那团龙血宝参的药液之中。
每融入一种药液，那团混合药液的能量，便会暴涨一分，也变得，更加不稳定一分。
林渊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水。
他需要用鸿蒙之气，精准地，湮灭掉不同药液之间，相互冲突的那些药性，又要用创生真意，去催化、促进它们，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这其中的计算量，复杂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寻常的炼丹师，哪怕是丹道宗师，神魂恐怕都会在这恐怖的计算中，被活活撑爆！
但林渊，却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他的识海之中，那尊古朴的青铜丹炉虚影，在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一股清凉的气息，让他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与专注。
“最后三味！”
柳烟儿的声音，己经带上了一丝嘶哑。
“‘星辰砂’！”
“‘九天罡风’！”
“‘地心熔岩火’！”
“天地人，三才合一！”
“凝！”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
林渊的双眸，猛然睁大！
“合！”
他低喝一声，双手猛地在胸前，合拢！
“轰——！”
那团己经膨胀到脸盆大小、内部能量狂暴到极致的五彩药液，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地，向内压缩！
湮灭与创造，毁灭与生机！
两种极致的力量，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点！
所有的狂暴，所有的冲突，所有的能量，都在这极致的压缩与平衡之中，被强行地，揉捏、转化，凝聚成了……
一个点。
一个流淌着混沌色光芒的、龙眼大小的……丹丸！
丹成瞬间，异象顿生！
没有丹香，没有霞光。
有的，只是一股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古老而又苍茫的……道韵！
在这股道韵之下，洞府之内，那座由无数天材地宝堆砌而成的宝山，竟齐齐地，发出了嗡鸣之声，仿佛在……朝拜！
柳烟儿呆呆地看着那枚悬浮在半空中的、通体混沌色的丹药，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瘫坐在了地上。
她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
“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丹道史上，从未有过的……鸿蒙宝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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