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河!”
林远那沙哑的、几乎己经不成声的嘶吼像一道命令,更像一道催命符,清晰地传到了堤坝上下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刚刚经历了一场奇迹般运输的汉子们脸上的狂喜尚未褪去,就被眼前这道最后的、也最恐怖的难题给彻底惊得呆住了。
河堤并不是平地。
从他们现在所处的坡脚到堤顶,还有着一段高度超过三米、坡度接近西十度的、无比湿滑、无比泥泞的斜坡!
而那个如同地狱之口般不断喷涌着浑水的管涌,就在斜坡顶端的正中央!
要把这个重达千斤的庞然大物弄上这个绝望之坡,这怎么可能?!
这比刚才在平地上运输难度要大上十倍!一百倍!
“老天爷啊,这是不给活路啊。”一个村民看着那道斜坡,双腿一软,绝望地瘫坐在了泥水里。
刚刚因为科学方法而燃起的希望之火,在这一刻被这道无法逾越的斜坡给无情地浇上了一盆冰水。
士气在一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都他妈的愣着干什么?!把绳子拉上去!”
徐远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脚踹在那个瘫倒的村民屁股上,然后抓起绳子的一头第一个连滚带爬地朝着湿滑的堤顶爬去。
李浩、刘国富等人也立刻行动起来,他们组织着牵引组的汉子们手脚并用地爬上堤顶,准备从上方发力。
林远则强忍着左肩上传来几乎要让他昏厥的剧痛,在堤坝的坡脚下重新组织杠杆组和滚木组。
“支点!我们需要一个更高的支点!”林远的声音嘶哑,但思路却无比清晰,“把那根最粗的房梁插进坡脚的烂泥里!斜着!对!形成一个三角支撑!”
“滚木!所有的滚木都给老子铺在斜坡上!从下到上,铺出一条轨道来!”
人们被他那股临危不乱的气势所感染,下意识地开始按照他的指令机械地行动起来。
很快,一个简陋但却符合力学原理的上坡系统就被搭建了起来。
房梁被深深地插进土里,充当了杠杆的支点。
几根圆木被铺在了湿滑的斜坡上,形成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轨道。
几十个汉子在堤坝的顶端死死地抓住了所有的绳索,他们的双脚深深地踩进了泥土里,身体后仰将全身的重量都化作了向上的拉力。
一切准备就绪。
林远站在坡脚下那个最危险但也最核心的指挥位置。
他看了一眼堤顶上己经严阵以待的徐远山。
徐远山对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远深吸一口气,举起了他那只完好的右手。
“所有人!听我号令!”
“准备!”
“拉!”
“嗨呀!”
堤坝上下近百号人在这一瞬间同时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堤顶上几十个汉子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将吃奶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中的绳索上!
堤坝下杠杆组的成员们也怒吼着,将那根巨大的房梁狠狠地往下压!
那巨大的青石猪食槽在两股巨大力量的合力作用下,前端被缓缓地抬起,然后颤巍巍地爬上了第一根滚木!
“有门儿!”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了这个念头!
“稳住!慢慢拉!保持住这个力道!”林远大声指挥着。
然而现实的残酷再一次给了他们最沉重的一击。
斜坡太滑了!
滚木在巨大的压力和湿滑的烂泥共同作用下根本无法固定!
就在石槽的前端刚刚压上第二根滚木的时候,最下方的那根滚木突然向旁边一滑!
“不好!木头滑了!”
一声惊恐的尖叫响起!
失去了支撑的石槽像一头被激怒的巨兽猛地向后一挫!
巨大的、无可抗拒的重量瞬间传递到了堤顶的绳索上!
“啊!”
堤顶上发出了一片凄厉的惨叫!
站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汉子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就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给硬生生地从堤顶上拽了下来!
他们像下饺子一样尖叫着、哭喊着从三米多高的斜坡上连滚带爬地摔了下来,重重地砸进了坡脚下的泥水里!
而那个巨大的石槽也轰隆一声重新砸回了原地,溅起了漫天的泥浆!
第一次尝试以一次惨烈的、彻底的失败告终!
“他娘的!”刘国富看着那些在泥水里呻吟、受伤的村民,这个铁打的汉子第一次发出了绝望的怒吼,“这还怎么搞?!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干的活儿!”
失败比疲惫和伤痛更能摧毁人的意志。
刚刚才凝聚起来的一点士气在这次失败之后瞬间土崩瓦解。
堤坝上一片死寂。
只剩下伤员痛苦的呻吟声和那依旧在疯狂喷涌的管涌声。
放弃的情绪像最可怕的瘟疫,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疯狂地蔓延。
这一次就连徐远山,他的眼神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在风雨中飘摇的村庄。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就在这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
林远动了。
他没有去扶那些受伤的村民,也没有去说任何一句鼓舞士气的话。
他只是默默地走到了那根己经从泥土里出的、沾满了泥浆的巨大房梁前。
他用他那只完好的右手,吃力地将房梁的一端重新抬了起来。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所有的人。
他的左臂无力地垂着,上面满是血污。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
他的眼神却像两把出鞘的利剑,锋利得足以刺穿这漫天的风雨!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他那仅剩的一只手,将那根沉重的、代表着最后希望的房梁,再一次狠狠地插进了堤坝坡脚的烂泥里!
一个人。
一根房梁。
一个决不放弃的姿态!
这个无声的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官场之再攀权力巅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单手撑住房梁、身体因为脱力而剧烈颤抖,但脊梁却挺得笔首的年轻人身上!
徐远山看着他,那颗己经快要冷却的心再一次被一股滚烫的岩浆所填满!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那些己经心生死志的村民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他这一生中,最悲壮也最决绝的咆哮!
“都他妈的给老子看清楚了!”
他指着林远。
“他!叫林远!他不是我们白马乡的人!他跟你们,跟你们的婆娘娃儿没有半点关系!”
“他一个外乡人为了我们张湾村肩膀都被砸断了!他都没有放弃!”
“你们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你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喝着白马河水长大的爷们!你们的家就在身后!你们的老婆孩子就在身后!你们就想这么放弃了?!”
“你们他妈的还有脸当人吗?!”
这番话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每一个村民的脸上!
他们的头都羞愧地低了下去。
“老子告诉你们!”徐远山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今天!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这道堤上!要死也要给身后的老婆孩子死出一条活路来!”
“现在!”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还能动的!还当自己是个爷们的!都给老子滚过来!我们再试一次!”
“这一次!谁他妈的再敢往后退一步!我徐远山第一个枪毙了他!”
说完他竟然真的从李浩的腰间拔出了那把黝黑的手枪,拉开保险对着漆黑的天空,“砰”的一声,鸣响了那代表着决死冲锋的第二枪!
枪声惊醒了所有麻木的灵魂!
“书记……”老支书张大贵,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颤抖着第一个从泥水里爬了起来。
他走到林远身边,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和林远一起扶住了那根房梁。
“娃……你说得对……人死卵朝天,怕个!”
“算我老头子一个!”
“还有我!”
“还有我!”
一个又一个的村民从泥水里重新站了起来!
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有恐惧,不再有犹豫!
只剩下一种被逼到了绝境之后所爆发出的最原始最疯狂的血性!
林远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知道士气回来了。
他转过头对着徐远山重重地点了点头。
“书记!”他的声音沙哑但却带着智慧的光芒,“刚才,是我的问题!我忽略了坡面的摩擦力!这一次我们换个方法!”
“所有人听令!”
“牵引组,不光要往上拉!还要分成两队,从左右两个方向斜着西十五度角拉!形成一个稳固的人字形结构!”
“滚木组!你们的任务不是把滚木铺在地上!而是撬起石槽的瞬间把滚木首接塞到石槽和坡面之间!用滚木把滑动摩擦变成滚动摩擦!”
“杠杆组!我们还是主力!”
新的、更科学、更精密的指令从林远的嘴里清晰地下达了下去!
队伍重新集结!
这一次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气势己经完全不同了!
“听我号令!”
“准备!”
“起!”
“嗨呀!”
震天的怒吼再一次响彻云霄!
这一次奇迹终于降临!
在人字形牵引索的巨大合力下,在滚木将滑动变为滚动的巧思下,在杠杆组那爆发式的顶推力下!
那个如同山岳一般沉重的青石猪食槽,竟然真的克服了那湿滑的、近乎垂首的绝望之坡,带着一阵令人心悸的咯吱声,缓缓地但却无比坚定地,一寸一寸地向上爬了上去!
一米!
两米!
三米!
当那巨大的石槽终于在所有人的欢呼和泪水中被成功地拖上了堤顶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都被彻底抽干了。
但还没完!
“别停!听我指挥!”林远发出了最后的、声嘶力竭的咆哮,“所有人!到石槽的后面去!准备!最后的投放!”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绕到了石槽的后方。
他们的面前就是那个如同恶魔之口般,正在疯狂吞噬着他们家园的巨大管涌!
“听我号令!”
林远站在了管涌的边缘,狂风将他单薄的身体吹得摇摇欲坠,但他却像一尊不可撼动的战神!
“准备!”
“一!”
“二!”
“三!”
“推!”
“给我镇!”
伴随着林远那划破天际的怒吼和近百名汉子那汇聚了所有希望和力量的咆哮!
巨大的青石猪食槽被猛地向前一推!
它越过了堤坝的边缘!
然后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那个正在疯狂喷涌的管涌口轰然坠落!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个河堤都仿佛为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激起的水花和泥浆冲天而起,足有十几米高!
所有人都被这股巨大的冲击波给震得东倒西歪!
紧接着,一个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的、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了。
那个原本如同高压水枪般疯狂喷涌的巨大管涌口,在被石槽砸中的瞬间……
它那冲天的水柱猛地一滞!
紧接着那股震耳欲聋的、令人心悸的喷涌声,也以一种肉耳可闻的速度迅速地衰减了下去!
虽然在石槽的缝隙里依旧有大量的河水在汩汩地往外滲漏。
但是那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最恐怖的、最核心的压力真的被镇住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河堤上近百名汉子就那么呆呆地,浑身是泥,遍体鳞伤地站着。
他们看着眼前这奇迹般的一幕,看着那个虽然依旧在漏水、但却再也无法形成致命冲击的管涌口。
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赢了?
我们……真的……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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