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批最关键的三百副私藏的铠甲。”
“其实是我让人偷偷放进他东宫的马厩里的。”
当李治这句如同魔鬼低语般的耳语通过天镜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时，李世民那颗早己被反复摧残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
他没有再吐血，也没有再咆哮。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双目空洞地望着光幕，仿佛灵魂己经被彻底抽离了躯壳，只剩下一具名为“唐太宗”的冰冷雕像。
铠甲！那三百副被搜查出来的明光铠！那是压垮李承干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让他对太子谋反深信不疑的最核心物证！
私藏兵器己经是大罪。而私藏只有皇家禁军才有资格配备的制式铠甲，三百副之多！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禁军从东宫马厩的草料堆下翻出那一具具闪着寒光的铠甲时，自己那滔天的怒火与彻骨的失望。他当时便在心中给承干判了死刑，却做梦也想不到，这最致命的“罪证”，竟然是自己那个看起来最无害、最仁善的儿子亲手栽赃陷害的！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他李世民一生自负英明神武，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儿子们联手导演了一出如此天衣无缝的惊天大戏！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掉了父子之情，输掉了兄弟之义，更输掉了他作为一名父亲最后的一丝尊严。
天镜之前，这一次连一向最喜欢发表评论的刘邦和曹操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眼前的这一幕己经超出了普通“权谋”的范畴，这是最纯粹、最冰冷的人性之恶。
一个能微笑着将自己的亲大哥送上死路、将自己的亲二哥玩弄于股掌、将自己的父亲欺骗得团团转的少年，他的内心该是何等的阴暗与强大？
【秦始皇嬴政：……此子李治。论心性、论手段，远胜其父其兄。若为君，必是一代枭主。】
最终还是始皇帝打破了沉默。他的评价没有任何感彩，只是从一个帝王的角度给出了最客观的判断。
【汉武帝刘彻：……枭主？呵，在朕看来不过是一个弑亲求荣的畜生罢了！】
刘彻的弹幕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杀气。显然，李治的所作所为再次精准地戳中了他因“巫蛊之祸”而悔恨终生的痛点。
“唐太宗，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安的声音缓缓响起，将李世民那游离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李世民缓缓地抬起头。那张曾经英武不凡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灰败与苍凉。他看着陈安，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悲怆的叹息。
“朕……有罪。”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承认自己有罪，对于一个骄傲了一生的帝王而言，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昏聩不察、偏听偏信，是为君罪。他宠溺不公、逼子相残，是为父罪。是他亲手酿成了这场天家惨剧，是他欠了承干一个永远也无法偿还的公道。
“你能认识到自己的罪过，还不算无可救药。”
陈安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是你最大的罪还不是这些。”
“哦？”李世民抬起浑浊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你最大的罪在于，你其实有机会发现真相的。”陈安一字一顿地说道，“只不过你为了维护自己那可笑的帝王颜面，亲手将最后的机会给放弃了。”
光幕之上，【历史场景回放卡】的光芒渐渐散去。画面回到了正常的历史叙述之中。时间来到了李承干被废为庶人、即将被流放黔州的前夕。
一座幽禁的别院之内。李承干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正对着窗外一株枯萎的梧桐怔怔出神。他的腿似乎比以前更瘸了，他的面容也憔悴不堪。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之后的平静。
就在这时，别院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同样面容憔悴、双鬓己然斑白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唐太宗李世民。
这是他们父子今生的最后一次相见。李承干看到李世民，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惊慌失措地下跪行礼。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对着他微微躬了躬身。
“罪民李承干，见过……陛下。”
那一声“陛下”疏离而冰冷，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了李世民的心里。
李世民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如刀绞。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问他为何要反，想骂他为何如此不争气。但话到嘴边，却都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
“承干，你……怨恨父皇吗？”
他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他最想知道也最害怕知道的问题。
李承干闻言沉默了许久。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
“怨恨？”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儿臣不怨恨。儿臣只是不明白。儿臣不明白，为何父皇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纥干承基）的一面之词，也不愿相信儿臣这个你从小看到大的儿子一句辩解。儿臣不明白，为何在父皇眼中二弟做什么都是对的，而儿臣连呼吸都是错的。”
“父皇，您还记得吗？”李承干的眼中泛起了一丝追忆的泪光，“儿臣小的时候，您最喜欢将儿臣架在您的脖子上，带儿臣去看玄武门的城楼。您说将来这整个大唐都是儿臣的。您说您会永远保护儿臣。可是，父皇……最后将儿臣推下这万丈深渊的，为何偏偏就是您呢？”
李承干的质问句句诛心！李世民被问得哑口无言、老泪纵横。他无从回答，因为他知道儿子说的都是事实。是他先放弃了对儿子的信任，是他先用偏爱打破了父子间的天平。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许久之后，李世民擦干眼泪，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锦囊递给了李承干。
“这里面是一些常用伤药和几张银票。黔州苦寒，你到了那边要好自为之。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李承干默默地接过了锦囊。
就在李世民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刻，李承干突然开口了。
“父皇。”
李世民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那三百副铠甲，儿臣敢对天发誓，儿臣真的毫不知情。儿臣知道您不会信，但儿臣还是想请您去查一查。查一查东宫马厩在那段时间除了儿臣的心腹之外，还有谁进去过。或许……您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说完这句话，李承干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而李世民则僵立在原地，浑身如遭电击！
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听懂了李承干话里的意思！——铠甲不是我的。是有人栽赃嫁祸！而这个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东宫马厩的人，必然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
那一刻，李世民的脑海中闪过了魏王李泰那张“纯孝”的脸，也闪过了晋王李治那张“仁懦”的脸。一个可怕的真相几乎就要破土而出！
然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李世民他退缩了。他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真的查出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残酷真相。他己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他不想再失去另一个，甚至是另外两个。他更害怕一旦这桩冤案被证实，他这位“千古一帝”的英名，将会蒙上何等巨大且无法洗刷的污点？天下人会如何看他？后世史书又会如何记载他？
最终理智，或者说是那份可悲的帝王自尊，战胜了一个父亲对真相的渴求。他缓缓地抬起脚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间幽禁的别院，也将那最后一次为儿子翻案的机会永远地关在了门后。
“所以，唐太宗，你听懂了吗？”陈安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你不是查不到真相，你只是不敢去面对真相！你为了维护自己那虚伪的父慈子孝的皇家假象，你为了保全自己那所谓的一世英名，最终选择了让你的亲生儿子背负着这天大的冤屈含恨而终！这才是你最大的罪！”
“啊——！”
李世民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崩溃。他抱着头，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凄厉悲鸣。那声音里充满了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深的愧疚，和一个帝王对过往最沉痛的悔恨。
作者“山间暮雨”推荐阅读《剧透历史：历代帝王全破防》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9Q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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