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手，调出陈敬明团队的所有实时监控数据。”
林微的声音在空旷的基地中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濒临崩溃的人不是她。但在她身侧，K能清晰地看到，她紧握的双拳，指节己因用力而发白。
巨型屏幕上，数据瀑布瞬间变换。左侧，是“华星生态之心”数据中心内部数十个高清摄像头的实时画面。陈敬明和他的团队成员们，正全神贯注地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着，时而激烈地讨论，时而埋头敲击代码。他们的脸上，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攻克难关时的亢奋与专注。
他们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像是在为敌人精心搭建一座华丽的牢笼。
屏幕右侧，则是更加触目惊心的数据流。一条微不可见的灰色数据线，从标示着“核心服务器硬件底层”的模块中延伸出来，像一根恶毒的吸管，将内部所有正在处理的、加密的、自以为安全的数据，源源不断地复制、打包，然后通过某种林微无法理解的量子纠缠般的通道，发送至未知的远方。
这是一场单向透明的屠杀。
“他们还有多久会完成‘信息孤岛’的最终部署？”林微问道。
“根据目前的进度推演，预计在七十二小时后，他们会进行最后的物理断网，并激活内部的独立能源系统。”舵手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汇报，“届时，‘园丁’将获得一个拥有独立运作能力、且物理上与外界隔绝的、完美的‘蜂巢’。他们可以利用这个基地，作为攻击整个滨江市，乃至更广范围网络的中枢节点。”
林微闭上了眼睛。
她不仅会失去陈敬明和他的团队，她亲手缔造的“华星生态之心”，这个她寄予厚望的、未来科技帝国的基石，将变成一把抵在她自己咽喉上的、最锋利的匕首。
“我不能让这件事发生。”她睁开眼，眼底是一片冰冷的决然，“K，你对物理渗透和破坏有什么建议？”
K的眉头紧锁，他走到屏幕前，仔细地研究着数据中心的结构图。“很难。这个项目从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最高级别的物理安防。周界有高压电网，内部有红外和动态感应，核心区域需要三重身份验证。最重要的是，它现在是市政府的重点项目，有武警部队二十西小时驻防。我们任何形式的强行闯入，都会被当成恐怖袭击。”
林微当然知道。那是她亲自监督构建的防御体系，如今却成了束缚她自己的枷锁。
“那就制造外部事故。”她冷冷地说，“比如，区域性的大停电，或者，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足以中断他们的工作，让他们必须全体疏散。”
“可以做到。”K立刻开始思考方案，“我可以潜入附近的变电站，制造线路短路。但问题是，数据中心有独立的备用电源，至少能支撑一百二十个小时。而且，一旦我们这么做，就等于告诉‘园丁’，我们己经识破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很可能会立刻采取行动，将陈敬明他们灭口，或者首接将他们转移。”
K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林微所有简单粗暴的想法。
是的，她面对的不是沈哲那种级别的对手。她的敌人，是“园丁”。他们行事，必然有无数种备用方案。任何打草惊蛇的行为，都可能导致最坏的结果。
她不能强攻，不能示警，甚至不能做出任何可能引起对方警觉的异常举动。
她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林微缓缓地在巨大的环形工作区内踱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她看着穹顶上那片模拟的星空，看着西周墙壁上那些奔流不息的数据，试图从这片由他留下的、浩瀚的知识海洋中，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开拓者。他既然能预见到她的归来，能建造出“方舟”这样的奇迹，他是否也曾预想过，她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他是否，也为她留下了破局的钥匙？
“舵手。”林微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开拓者留下的行动预案里，有没有针对‘继承者与外部团队失联’这一情况的解决方案？”
“正在检索……”舵手的效率极高，“检索到相关预案三千七百二十六条。根据当前情境匹配，最优方案为：保持静默，放弃外部团队，保存核心力量。在‘开拓者’的风险评估模型中，任何试图在‘深潜’模式下与外界建立联系的行为，都将导致‘方舟’暴露的风险增加百分之七十以上。核心原则第一条：‘方舟’的存在，是最高优先级，高于一切。”
放弃。
这个冰冷的词，让林微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仿佛能看到，那个男人在设定这条协议时，那张冷峻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脸。是的，从理性的、以千年为单位的战争角度来看，牺牲是必要的。陈敬明，甚至她自己，在保全“方舟”这个火种面前，都可以被放弃。
但她不是他。
陈敬明不是一串代码，不是一个可以被量化的“资产”。他是她的伙伴，是她的朋友，是她两世为人，都愿意用生命去信任的战友。
“我拒绝这个方案。”林微一字一句地说道，“执行次优方案。”
“次优方案：在确保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暴露‘方舟’的前提下，尝试建立单向、非加密、非数字化的信息传递通道。但系统中，并未储存任何可执行的具体手段。”
没有具体手段。
这句话，等于宣告了死刑。
K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点废成金：我的城市矿山帝国》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知道林微的性格，也理解她的决心。但他更清楚，在绝对的技术代差面前，任何挣扎都可能是徒劳。
整个基地，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微站在原地，脑海中疯狂地进行着头脑风暴。单向，非加密，非数字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用最原始的飞鸽传书吗？
她的大脑，像一台超频的处理器，将所有可能的方式都过了一遍。物理接触？不行。声音传递？不行。光信号？城市里光污染严重，而且无法精准。
等等……
非数字化。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园丁”的监控，是基于信息和能量网络的。他们的触手，几乎遍及了所有的电子设备和数据流。但如果，她传递的，不是“信息”，而是一种“状态”呢？一种，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解读出其背后含义的，“物理状态”的改变？
“舵手！”林微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方舟’的能源系统，是否与滨江市的市政电网，存在物理连接？”
“存在。”舵手立刻回答，“‘方舟’的主能源来自地热核心，但同时设有一条超高压冗余线路，连接至城市电网，用于在极端情况下进行能源倒灌，或伪装成大型科研设施的正常能耗。目前，该线路处于休眠状态。”
“你能否通过这条线路，对滨江市的电网，进行微秒级的、精准的功率扰动？”林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舵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庞大的计算。
“可以。我可以模拟出一次高压输变电设备的瞬时故障，造成整个城西片区电网电压的瞬间跌落。波动幅度可以控制在百分之三以内，持续时间不超过五十毫秒。这种波动，不会触发电网的保护机制，对于普通用户来说，最多就是灯光闪烁一下，不会有任何察觉。但对于高精度的数据中心来说，这会是一次非常明显的、需要被记录的电力异常。”
林微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陈敬明，他能看到这个异常！”她对K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数据中心的电力监控系统，是他亲手编写的，精度极高！任何一次电压不稳，都会被他的系统捕捉并记录下来！”
K的眼睛，也亮了。“你是想……用电网的波动，给他发信号？”
“对！”林微重重地点头，“这不是数字信号，没有加密，没有内容。它只是一次物理现象！‘园丁’就算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也只会认为这是一次偶然的电网故障！他们不可能，将一次电压跌落，和远在云山之巅的我们，联系起来！”
这是一个疯狂，但理论上可行的计划。
它就像，一个被困在瓶子里的漂流者，无法向外界呼救，却可以选择，向海里，扔一块石头。
海面上泛起的涟漪，本身不代表任何意义。
但如果，接收到这片涟漪的人，恰好和漂流者约定过，特定的涟漪模式，代表着特定的含义呢？
“可他怎么知道，这是你发出的信号？”K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怎么解读？”
“我们有过约定。”林微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很久以前，我们开玩笑时，设计过一套末日紧急联络协议。以防万一有一天，我们被困在没有网络的地方。我们约定，用一种算法的校验码，作为彼此的‘钥匙’。”
她看向舵手，下达了指令。
“以‘RSA-2048’算法的第五个标准素数为间隔，进行五次瞬时电压扰动。每一次扰动，精准控制在三十毫秒。开始执行！”
这是一个，只有她和陈敬明才懂的暗号。
这是一个，寄托了她全部希望的，瓶中信。
巨型屏幕的中央，浮现出整个滨江市的电网结构图。密密麻麻的蓝色线路，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覆盖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舵手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指令确认。正在激活冗余线路，能量正在注入……三，二，一。执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屏幕上，代表着城西片区的那片蓝色电网，猛地闪烁了一下，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从云山的位置，一闪而逝。
一次。
间隔了精确的、以微秒计算的时间后。
第二次。
第三次。
第西次。
第五次。
五次闪烁，如同一场无声的、发生在城市脉搏中的，摩斯密码。
林微、K，还有顾晨，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屏幕左侧，陈敬明办公室的那个监控画面。
他们看到，陈敬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红色的警报窗口。
陈敬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解，随手想要将它关掉。
但他的手，在即将碰到鼠标的瞬间，停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警报窗口上，由电力监控系统自动生成的、那条诡异的、包含了五次完美等间隔波谷的电压曲线图。
他的脸上，那股技术人员的专注和亢奋，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混杂着震惊与恐惧的，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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