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偌大的客厅里,静得仿佛能听见尘埃落下的声音。
陆景深那句“平静的日子……到此为止了”,像一柄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刺入苏晚晴刚刚被温暖包裹的心脏,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就在几小时前,他还会在奶奶面前流露出无奈的、属于凡人的神情;就在几分钟前,他的掌心还包裹着她的手,用低沉的声音告诉她“习惯有我”。
而现在,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混杂着滔天恨意与彻骨悲伤的黑暗风暴。他不再是陆景深,而是一尊从地狱深渊中走出的、只为复仇而生的修罗。
那张被他捏碎的卡片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像不祥的黑色飞灰。
“这……到底是什么?”苏晚晴的声音干涩,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指着那个裂痕遍布的音乐盒,那个承载了她童年最后一点温暖和最初伤痛的旧物,“为什么……它会在这里?还有那个……那个图案……”
陆景深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但在半空中却顿住了,仿佛怕自己身上那股冰冷的杀气会冻伤她。
最终,他的手落在她的发顶,极尽克制地、轻轻揉了揉。
“别怕。”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这两个字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沉重的过往。
“这东西,是冲着我来的。”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那片骇人的风暴,“他们……只是在用你最在意的东西,来向我宣告他们的回归。”
“他们是谁?”苏晚晴追问。
陆景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
“一群……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他最终给出了一个极尽轻蔑的定义,随即抬手,从口袋里拿出那部他给她的、全新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先生。”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冷静的男声。
“秦风,”陆景深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与果决,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眼睛’出现了。”
电话那头的秦风似乎倒抽了一口凉气,沉默了足足三秒,才用比之前凝重数倍的语气应道:“是。”
“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人。”陆景深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恐怖,“把所有在休假的人全部叫回来。启动最高级别的‘壁垒’协议,庄园的安防等级提到最高。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有任何一只苍蝇,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飞进这里。”
“明白。”
“查今天下午三点,庄园门口的所有监控,包括周边三公里内所有的天网和私人摄像头。那辆套牌车,我要知道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车上的人,我要他的全部资料。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
“是。”
“还有,”陆景深看了一眼那个静静躺在盒子里的音乐盒,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去查苏家。这个音乐盒是太太的旧物,多年前己经毁坏。我要知道,它是怎么从苏家的垃圾堆里,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的。”
他的话,让苏晚晴心头猛地一震。
苏家……
难道,这件事和苏家有关?是苏雅柔?还是苏振邦?他们因为被迫下跪道歉而怀恨在心,所以用了这种方式报复?
可……那个血色的眼睛图案,又作何解释?那绝不是苏家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能接触到的东西。
“先生,您的意思是……有内鬼?”秦风的声音也严肃起来。
“去查。”陆景深没有多做解释,只下了命令,“我要一个水落石出的结果。记住,我要活的。”
最后那西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寒意。
挂断电话,他看也没看那个音乐盒一眼,只对站在不远处的林叔吩咐道:“把这个东西处理掉。”
“是,先生。”林叔立刻上前,准备将盒子合上。
“等等。”苏晚晴却忽然开口。
她走到茶几前,深深地看着那个音乐盒。看着那个断了手臂、笑容扭曲的芭蕾女孩。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念想,也是她童年噩梦的开端。过去,她没有能力保护它。现在,她不想再看到它被轻易地当成垃圾处理掉。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音乐盒从天鹅绒上捧了起来。
“我想……留下它。”她抬起头,看向陆景深,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和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倔强,“它虽然坏了,但……它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陆景深看着她捧着那残破旧物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知道这个音乐盒对她的意义。敌人正是利用这一点,才将它当做最恶毒的武器,送到了她的面前。
他本想将这一切污秽都从她眼前抹去,让她再也不用记起那些伤痛。
可他忘了,有些记忆,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便伤痕累累,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他沉默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好。”
然后,他对林叔道:“找个手艺最好的修复师来,用最好的材料,把它修好。修复到……和新的一模一样。”
林叔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应道:“是,先生。”
苏晚晴也怔住了。她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丢弃,不是封存,而是……修复。
他似乎,总是在用他的方式,不动声色地,试图修复她人生中所有的残缺与遗憾。
那股盘踞在她心头的恐惧与冰冷,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丝暖意,悄然驱散了些许。
夜,深了。
主卧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柔和。
苏晚晴洗完澡出来,看见陆景深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寂。他没有换睡衣,依旧穿着白天那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装,只是衬衫的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苏晚晴记得,林叔说过,先生从不抽烟。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掐灭了烟,转过身来。
“吵到你了?”
“没有。”苏晚晴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庄园里的安保,比平时多了至少一倍,巡逻的保镖随处可见,连一些隐蔽的角落里,都多了闪烁着红点的监控设备。
这里,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己经变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陆景深,”苏晚晴轻声开口,“今天……对不起。”
陆景深蹙眉:“为什么道歉?”
“我不知道这件事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她低声说,“那个音乐盒……还有那些人,他们是因为我……”
“住口。”
陆景深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打断了她的话。
他上前一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的眼眸依旧深沉,但那股骇人的杀气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有自责,有心疼,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脆弱。
“苏晚晴,你听好。”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那只‘眼睛’,是我背负的深渊。他们会找上你,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你成为了我的妻子,我的软肋。”
他的声音顿了顿,扶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是深深的疲惫与歉疚,“是我……把你卷进了我的黑暗里。”
苏晚晴彻底愣住了。
她想过他会安慰她,会告诉她“别怕,有我”,却唯独没想过,他会向她道歉。
这个强大到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正因为将她置于险境而自责。
一股莫名的情绪,酸涩又温暖,瞬间涌上她的心头,让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她忽然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坚实的胸膛。
“你不是我的黑暗。”她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你……是我的光。”
如果没有他,她现在还在苏家的泥潭里挣扎,被顾言之和苏雅柔肆意践踏,被全网唾骂。是他,将她从那片黑暗中拉了出来,给了她一个全新的、光明的世界。
陆景深的身体,因为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而瞬间僵硬。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能闻到她发间清新的馨香,更能听到自己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在她的碰触下,开始擂鼓般地狂跳。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手臂,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睡吧。”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明天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会为她,筑起一道任何人都无法摧毁的壁垒。
而那些胆敢觊觎他的光、试图将她拖入深渊的魑魅魍魉,他会亲手将他们——
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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