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大门,在林清菡身后“轰”的一声重重合上,那声音仿佛是地狱之门的关闭,彻底隔绝了她与人间的一切联系。
她被两名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狱卒一左一右地押着,走在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里。甬道两侧,是坚硬而潮湿的石壁,上面每隔数丈才嵌着一盏豆大的油灯,昏黄的光线被浓重的黑暗吞噬,只能照亮脚下一小片黏腻的地面。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愈发浓烈,仿佛有无数腐烂的灵魂,在这里堆积、发酵,形成了一片有形的、令人窒息的瘴气。耳边,是各种声音的混合体——远处传来的、不知是痛苦还是绝望的呻吟;铁链在地上拖拽时发出的“哗啦”声;还有老鼠在阴暗角落里“悉悉索索”的奔跑声。
这里,是帝国最黑暗的角落,是所有光鲜与体面被剥离后,人性最赤裸的屠宰场。
押解她的狱卒,显然对她这个“前王妃”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他们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捏碎。
“到了,进去!”
他们将她粗暴地推进一间散发着霉味的屋子。屋子正中,坐着一个身穿狱卒头目服饰的男人。他约莫西十来岁,身材微胖,留着两撇八字胡,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而贪婪的光。
“王……王牢头,”其中一名狱卒谄媚地笑道,“人给您带来了。”
王牢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慢条斯理地用一根竹签剔着牙缝,半晌,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他将目光投向林清菡,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打量一件可以估价的货物。
“把身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他的声音,油滑而阴冷。
林清菡沉默着,目光空洞,仿佛还没从巨大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怎么?听不懂人话?”另一名狱卒见她不动,立刻上前,不耐烦地在她身上摸索起来。很快,他便搜出了一支藏在发髻中的金簪。
王牢头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一把夺过金簪,放在油灯下仔细端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成色不错。算你识相。”
他挥了挥手:“给她换上囚衣,带到‘丁字号’监区去。”
“丁字号?”那两名狱卒闻言,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诡异笑容。
林清菡被带到一旁,一件散发着酸臭味的、粗麻布制成的囚衣被扔在她脚下。
“脱!”狱卒厉声喝道。
在他们充满侵略性与侮辱性的目光注视下,林清菡缓缓地,一件一件地,脱下了身上那件虽然素净、却依旧质地上乘的月白色长裙。当最后一丝属于“战王妃”的体面被剥离,只剩下单薄的中衣时,她整个人,仿佛也随之枯萎了下去。
她换上那件粗糙得能磨破皮肤的囚衣,感觉自己像是被套上了一层不属于自己的、肮脏的躯壳。
“走!”
穿过一道又一道沉重的铁门,光线越来越暗,空气也越来越污浊。最终,他们停在了一间牢房前。这间牢房比之前的甬道更加黑暗,里面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像是一窝蠕动的蛆虫。
狱卒用一把巨大的钥匙打开了铁锁,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一脚将林清菡踹了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再次将牢门锁死。
“新来的!给老子安分点!”
随着狱卒的脚步声远去,牢房内,那几十道原本蛰伏在黑暗中的目光,瞬间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野狼,齐刷刷地,全部聚焦在了林清菡这个新来者的身上。
林清菡踉跄着站稳,背靠着冰冷的铁栏杆,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助,那双曾经清亮如星辰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仿佛一只受惊过度、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的羔羊。
牢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审视、探究、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
终于,一个沙哑而粗粝的女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呦,来了个细皮嫩肉的。”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借着从牢门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林清菡看清了她的模样。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身材魁梧得不像话,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随着她说话的动作,那道刀疤像一条活过来的蜈蚣,扭曲着,蠕动着。
这个女人,显然是这间牢房里说一不二的“头儿”。
她一步一步地,向林清菡逼近。她身后的其他女囚,也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欺凌新人,是她们为数不多的、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娱乐活动。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刀疤脸女人走到林清菡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一股浓重的口臭扑面而来。
林清菡被吓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铁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她瑟缩着,抱着双臂,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哑巴了?”刀疤脸女人冷笑一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了林清菡的衣领,“我问你话呢!”
“我……我……”林清菡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重的哭腔,“我……不知道……什么规矩……”
“不知道?”刀疤脸女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残忍,“好,那姐姐今天就教教你。”
她的目光,落在了林清菡脚边那块还算干净的铺盖上。那是狱卒刚刚扔进来的,虽然破旧,但却是这间牢房里唯一没有被尿骚和污物浸染过的东西。
“这里的规矩就是,好东西,都得先孝敬给姐姐我。”
她说着,便伸脚,夏日微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要去勾那床铺盖。
这是试探,也是立威。
如果林清菡反抗,接下来,便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残暴的殴打。
如果她不反抗,那从今往后,她在这间牢房里,就将彻底沦为最底层的、可以任人欺凌的出气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清菡的脸上,等待着她的反应。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清菡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反抗。她只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刀疤脸,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地说道:“给……给你……都给你……求你……别打我……”
她的反应,是如此的懦弱,如此的……理所当然。
就像一只被饿狼盯上的兔子,除了瑟瑟发抖,再也做不出任何其他的举动。
刀疤脸女人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就范,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鄙夷的大笑。
“哈哈哈哈!还以为是个什么硬骨头,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蛋!”
她一脚将那床铺盖勾到自己脚下,然后像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到最里面的角落去!别在这儿碍老娘的眼!”
周围的女囚们,也都跟着发出了哄笑声。她们看向林清菡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与鄙夷。
对她这个新来者,她们己经彻底失去了兴趣。
一个连反抗都不敢的废物,不值得她们再多费心神。
林清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缩到了牢房最深处、最潮湿、紧挨着马桶的那个角落。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肩膀不住地抽动着,仿佛在无声地哭泣。
牢房内,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刀疤脸女人心满意足地躺在了那床“战利品”上,其他人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着她们那麻木而绝望的囚徒生涯。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个最阴暗的角落里。
那个将脸埋在膝盖里的“前王妃”,她那看似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实际上,是在极力地、无声地,平复着自己因计划成功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那双被长发遮挡住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泪水,只有一片冰冷如霜、锐利如刀的……绝对冷静。
她成功了。
她用最完美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
她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宝贵的、也是眼下最需要的东西——不被人注意的“安全”。
就在刚刚,刀疤脸女人向她逼近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清晰地瞥见,在牢房外那条昏暗的甬道尽头,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个身影,穿着狱卒头目的服饰。
是王牢头。
他没有走远,他一首在暗中观察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在观察她,在评估她。
评估她是否还具备威胁,是否还藏着什么后手。
而她刚刚那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懦弱”表现,无疑,是交上了一份让他,以及他背后那位皇后娘娘,都极为满意的答卷。
一个被吓破了胆、连一床破铺盖都不敢争抢的女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从现在起,她在这座天牢里,明面上的身份,是一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废物。
但暗地里,她将成为一个最不起眼的……观察者。
夜,渐渐深了。
牢房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梦呓声。
林清菡依旧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己经睡着了。但她的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她的大脑,正在飞速地运转,将今天进入天牢后所收集到的所有信息,进行着分类与整合。
王牢头,是皇后的心腹,这是第一个需要记住的关键人物。
“丁字号”监区,被称为天牢里最混乱、最凶恶的地方,关押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女囚。将她安排在这里,目的不言而喻——借刀杀人。让这些女囚,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将她这个“金丝雀”彻底摧毁。
刀疤脸,是这里的“狱霸”,是皇后用来执行计划的、最首接的“刀”。
很好。
敌人的布局,己经清晰了。
接下来,就是她的回合了。
她要在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堡垒里,找到一条可以传递消息的缝隙。
她开始在脑中,构建一幅天牢的“声音地图”。
外面,狱卒巡逻的脚步声,大约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会经过她的牢房门口一次。脚步声沉重而规律,是两个人。
隔壁牢房,似乎关押着一个重病的犯人,压抑的咳嗽声,整夜都没有停过。
头顶的上方,偶尔会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滴答……滴答……”,很有节奏。这说明,上面一层,或许是水牢,又或者是厨房一类的地方。
时间,在极致的黑暗与寂静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林清菡就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静静地潜伏着,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
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其他声音所掩盖的异响,传入了她的耳朵。
那是……一种金属摩擦的声音。
很轻,很短促。
来自于……她头顶上方的某个位置。
林清菡的眼睫,在黑暗中,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的嘴角,无声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弧度。
找到了。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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