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带着一种慵懒的暖意。张向阳正在办公室里审核下一季度的采购预算，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两下，没等他回应，周伟就咧着嘴，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忙呢？”周伟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不住的轻快，与他平时风风火火的大嗓门截然不同。
张向阳从文件上抬起头，一眼就瞧见了周伟那不同寻常的神态。这家伙，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蜜糖罐子里，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傻气，嗯，是幸福的傻气。
“还行，在看预算。怎么了？看你这一脸春心荡漾的，捡着钱了？”张向阳放下笔，难得地开了句玩笑。公司业务走上正轨，兄弟心情好，他的语气也跟着轻松起来。
“嘿嘿，比捡钱可美多了！”周伟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身体前倾，压低了些声音，却掩不住那份兴奋，“向阳，我跟你说个事儿。”
“嗯，听着呢。”张向阳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我……我好像谈恋爱了。”周伟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那模样竟有几分与他粗犷外表不符的憨厚。
张向阳挑了下眉，倒是没太意外。前段时间就听周伟提过一嘴，说是在为一个家装设计工作室供应一批特色瓷砖时，对接的设计师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沟通起来特别顺畅。
“是那个……林设计师？”他试着问道。
“对！就是她！林晓月！”周伟眼睛一亮，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你是不知道，晓月她人真的特别好！做事干脆利落，专业能力也强，关键是人爽朗，爱笑，一点都不扭捏！”
周伟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他说那次合作，林晓月对瓷砖的铺贴效果要求极高，亲自跑了好几趟仓库看实物，和他一起反复核对色差和纹理搭配。过程中遇到点小问题，她也不急不躁，而是和他一起想办法解决。
“跟她一块儿干活，一点儿都不累，反而觉得特有劲儿！”周伟比划着，“后来项目结束了，我……我就鼓起勇气约她吃了顿饭。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顺理成章了。一起吃饭，发现彼此口味相近，都爱吃辣；聊起天来，发现她虽然是个搞艺术的，却一点也不矫情，反而很接地气，听他讲跑业务的趣事也能笑得前仰后合；周末约着去看了一场电影，散场后沿着江边走了很久，聊工作，聊生活，聊各自对未来的想法……
“她夸我实在，靠谱，说跟我在一起感觉特别踏实。”周伟说着，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眼神里充满了光，“向阳，我真的觉得，晓月跟别的姑娘不一样。她懂我，我也……特别愿意跟她待在一块儿。”
看着周伟这副沉浸在甜蜜中的模样，张向阳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内心重情重义。之前因为忙着创业，加上自身条件一般，在感情路上一首没什么进展，没少被他家里念叨。如今能遇到一个情投意合、性格又好的姑娘，实在是件大好事。
“这是好事啊，伟哥！”张向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林设计师听着就是个好姑娘。你们能谈得来，性格互补，很难得。什么时候正式带出来见见？我和李娟……呃，大家可以一起吃个饭。”他话到嘴边，自然地提到了李娟，似乎觉得这样的场合，有她在会更自然些。
“那必须的！等关系再稳定稳定，肯定带她来见见你这个大老板，还有李娟她们！”周伟满口答应，随即又想起什么，挤眉弄眼地说，“不过话说回来，向阳，你看兄弟我这都快脱单了，你这钻石王老五，是不是也得抓紧点？公司现在也稳定了，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吧？”
张向阳被他说得一怔，随即失笑摇头：“你谈你的恋爱，怎么还操心起我来了？我现在挺好的，公司一堆事儿呢。”
“公司事儿再多，那也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啊！”周伟不以为然，“哎，我觉得李娟就挺不错的，人家现在也是副经理了，跟你多配啊！稳重，细心，人又好……”
“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边了。”张向阳出声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但眼神却微微闪动了一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周伟见他似乎不愿多谈，也就识趣地不再往下说，又乐呵呵地分享了几句他和林晓月约会的趣事，这才心满意足地哼着小调出去了。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张向阳却有些无法立刻回到之前的工作状态中去。周伟那洋溢着幸福的脸庞，以及他那些关于恋爱、关于未来伴侣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他为周伟高兴，是真心的。但那份喜悦之下，似乎也悄然触动了他自己内心深处某些被刻意忽略、或者说被繁忙工作和创业压力深深掩埋的东西。
那是一种对亲密关系的渴望，对拥有一个知冷知热、可以相互扶持、分享喜怒哀乐的伴侣的期待。离婚之后，他将所有精力都投注在事业上，用忙碌麻痹自己，几乎己经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他告诉自己，男人当以事业为重，感情的事，随缘就好。
可此刻，听着周伟描绘那些恋爱中的琐碎甜蜜，看着他那焕发出全新光彩的精神面貌，张向阳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是有些羡慕的。事业的成功固然带来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但那种情感上的慰藉和温暖，是任何事业成就都无法完全替代的。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办公桌上那盆长势喜人的绿萝，翠绿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这盆绿萝，是李娟在他搬入新办公室时送来的。
李娟……
周伟刚才那句半开玩笑的话，此刻却异常清晰地回响在耳边。“我觉得李娟就挺不错的……”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安静而忙碌的身影。想起她在他最低谷时，不着痕迹的专业提醒和那杯深夜的咖啡；想起她晋升时，自己发自内心的祝贺和她那句默契的“彼此彼此”；想起她总是沉静温和的笑容，和处理事务时那份让人安心的稳妥与细致。
在他认识的女人当中，李娟确实……很特别。她不像刘敏那样，带着明显的虚荣和索取，需要时刻捧着、哄着。她独立、自强，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懂得分寸，也懂得体贴。和她相处，感觉很舒服，很踏实，不需要太多言语，却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支持和理解。
这种特质，对于经历过一段失败婚姻、如今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张向阳来说，似乎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他甩了甩头，似乎想将这些突然变得清晰的念头驱散。现在想这些，或许还太早，也太不切实际。公司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然而，那颗被周伟的恋情所触动的心，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平静无波。李娟的身影，如同一个温和而坚定的印记，己经悄然与他内心深处那份对情感归属的模糊渴望联系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桌上的预算报表，试图集中精神。但心底那丝若有若无的波澜，却预示着某些变化，正在悄然发生。窗外，秋日晴好，天空辽阔，正如人复杂而充满可能的心事，一眼望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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