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旧帕藏光
暮春的蝉鸣裹着槐花香,漫过帕兰旧居的青瓦。阿阮站在院中那株老槐树下,望着枝桠间垂落的槐荚,腕间的银铃被风掀起,发出细碎的响。这是帕兰十西岁生辰时,泰拉玛三世亲手栽的树,如今己亭亭如盖,树皮上还留着当年帕兰用小刀刻的“阿帕”二字。
“夫人。”
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月白首裰,手里捧着个粗布包裹,发梢沾着薄汗:“陛下让老奴从冷宫库房里寻的。”他将包裹放在石桌上,掀开时,露出半卷褪色的绣帕——边角绣着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却带着几分熟悉的稚拙。
阿阮接过绣帕,指尖触到帕角的暗纹。她认得这针法——是帕兰十二岁时,跟着宫外老绣娘学的手艺。那年她被送进宫,总在夜里偷摸着绣帕子,说是要“给阿阮姐姐做嫁妆”。
“这是……”她抬头。
“冷宫的嬷嬷说,这是帕兰公主当年亲手绣的。”陈砚的声音放轻,“她走的那晚,攥着这帕子不肯放,后来……后来被老嬷嬷收进妆匣了。”
阿阮的手指微微发抖。她展开绣帕,帕面绣着两株并蒂莲,花瓣上还用金线点了几点,像是晨露。她想起帕兰临终前说的话:“阿阮,我没来得及给你绣嫁妆。这帕子……替我补上吧。”
“夫人。”玛卡拉的声音从角门传来,她捧着个青瓷匣,匣盖半开,露出里面一卷泛黄的绢帛,“这是……帕兰公主的胎毛。”
阿阮接过匣子,指尖触到绢帛上的细毛——是帕兰出生时剪下的胎发,用红绳系着,旁边还压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阿阮姐姐,这是我头发,等你嫁人时,替我给你别在凤冠上。”
“阿帕……”阿阮的声音哽咽了。她想起帕兰八岁时,蹲在她膝头,把自己的胎发捧给她看:“阿阮姐姐,等我长大了,要把头发分你一半。这样……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陈砚望着她,眼底浮起温柔:“陛下说,这胎毛是当年奶娘偷偷收的。帕兰公主走后,奶娘哭着说‘阿帕的头发,该替她陪着阿阮’。”
阿阮摸出怀中的碎玉,玉上的莲花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幽光。她将碎玉与胎毛放在一起,突然笑了:“阿帕,你瞧,你给的‘嫁妆’,我都要替你收着。”
(场景转换:北境军镇)
北境的风卷着沙粒,打在将军府的青瓦上。阿昭穿着小铠甲,站在演武场上,手里攥着木剑,正跟着陈砚学扎马步。他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混着马蹄声,像极了当年在冷宫,玛卡拉敲炭盆的声音。
“小殿下!”
暗卫阿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裹着玄色斗篷,手里捧着个油纸包:“陛下让厨房熬了杏仁酪,说您昨日练剑出了汗。”他将油纸包放在石桌上,掀开时,热气裹着杏仁的甜香涌出来,“还有这个,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阿帕从前最爱吃。”
阿昭接过葡萄,踮着脚递给阿阮:“阿娘,吃!”
阿阮接过葡萄,指尖触到果皮的凉。她望着演武场边的老槐树——这是帕兰当年在北境时,亲手种下的,如今己长得比演武台还高。树皮上刻着“阿帕”二字,是她十三岁时,帕兰拉着她的手刻的。
“阿昭。”她轻声道,“你知道吗?这棵树,是阿帕姨姨种的。”
阿昭歪着头:“阿帕姨姨?是阿娘的朋友吗?”
“是。”阿阮摸了摸他的头,“她是你父王的妻子,也是……阿娘最亲的人。”
远处传来脚步声。泰拉玛三世穿着玄色常服,手里提着个食盒,身后跟着个捧着花盆的小内侍。
“阿阮。”他声音温和,“阿昭练剑辛苦了。”他将食盒放在石桌上,“这是杏仁酪,加了蜂蜜。”
阿昭欢呼着扑过去:“父王!”
泰拉玛三世蹲下身,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今日练得不错。”他的目光落在阿阮身上,眼底浮起温柔,“阿阮,北境的杏花开了。你从前总说,杏花像雪,要穿月白裙子去看。”
阿阮的手顿了顿。她想起帕兰生前总说:“阿阮,等杏花开了,我们一起去北境看。你穿月白裙子,我穿鹅黄,站在树下,比杏花还好看。”
“陛下。”她轻声道,“阿帕若知道,肯定会说……”
“说什么?”泰拉玛三世问。
“说……我们现在就去。”阿阮望着他眼底的温柔,突然笑了,“阿昭也该去看看,阿帕姨姨种的树。”
(场景转换:北境杏林)
北境的杏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串垂在枝桠上,风过时落得人衣襟都是。阿阮穿着月白裙子,站在杏树下,望着阿昭踮着脚去够最高的花串,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
“阿昭。”泰拉玛三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捧着个青瓷盏,“这是陛下让厨房熬的杏仁酪,加了阿帕最爱吃的桂花蜜。”
阿昭接过盏子,舔了舔嘴角的甜:“父王,阿帕姨姨说,杏花像雪,对吗?”
泰拉玛三世点头:“对。阿帕说,雪是天的杏花,杏花是地的雪。”
阿阮望着阿昭脸上的奶油渍,突然想起帕兰临终前说的话:“阿阮,我没来得及带你去看北境的杏花。等我走了,你要替我去看,替我看遍所有的花,替我……”
“替我活着。”阿阮轻声接道。
泰拉玛三世的手顿了顿。他想起帕兰当年在御花园,指着杏树说:“拉玛,等我老了,我们要在杏树下搭个凉亭。你读书,我绣花,阿阮在旁边跑,阿昭在旁边爬树。”
“阿阮。”他轻声道,“等阿昭长大,我们就在这儿搭个凉亭。好不好?”
阿阮望着他,眼底的温柔漫开来:“好。”
(场景转换:帕兰旧居)
暮色漫进窗棂时,阿阮坐在廊下,给阿昭缝着小褂子。她手里捏着帕兰留下的绣帕,针脚跟着帕兰的纹路,歪歪扭扭却满是认真。
“夫人。”
玛卡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个漆盒,盒里装着套月白色的绣鞋,鞋面上绣着并蒂莲:“陛下让绣娘赶制的,说是阿昭周岁时要穿的。”
阿阮接过绣鞋,指尖触到上面的针脚——和帕兰当年的绣帕,竟有几分相似。她想起帕兰教她绣花时说:“阿阮,绣东西要慢,针脚要匀。就像过日子,急不得。”那时帕兰的手指灵活得像只蝶,绣出的并蒂莲比真花还鲜活。
“阿昭。”她轻声唤道。
小家伙从陈砚怀里扑过来,手里攥着朵新摘的杏花:“阿娘,给!”
阿阮接过杏花,别在自己鬓边。她望着廊外的夕阳,将阿昭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阿昭,等你长大,阿娘带你去看长安的牡丹。就像阿帕姨姨说的,要去看最艳的花,要吃最甜的糖,要替所有被毒害的人,好好活着。”
阿昭似懂非懂地点头,将杏花贴在自己脸上:“阿娘,阿帕姨姨的花,香香的。”
阿阮笑了。她望着泰拉玛三世在不远处招手,望着玛卡拉在台阶上抹眼泪,望着阿昭蹦跳着去追蝴蝶——这一切,都是帕兰曾经期待的“清露晨光”。
风掀起她的裙角,杏花的香混着夕阳的暖,漫过整个旧居。阿阮望着天边的晚霞,突然明白:帕兰从未离开。她活在每一朵杏花里,活在每一声“阿娘”里,活在所有被她守护过的、正在绽放的春天里。
(第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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