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血色残阳
南疆边境的黄昏被染成血色，阿阮站在山崖边，望着远处蜿蜒的怒江如同巨蟒般盘踞在群山之间。帕兰倚在她身旁，苍白的脸颊被晚霞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看起来竟有了几分生气。
"阿阮，"帕兰的声音很轻，却比前几日清晰了许多，"我梦见阿娘了......她站在梅树下，手里捧着......"
阿阮握紧帕兰冰凉的手，指腹下的脉搏虽微弱却平稳。三日前那场刺杀后，帕兰高烧不退，首到今晨才稍稍退了些。泰拉玛三世派来的南疆圣手说，帕兰体内的毒己清除大半，只需静养。
"阿娘给你送茉莉花了？"阿阮轻声问道，想起帕兰幼时总爱趴在梅树上，说要做个采花仙女。
帕兰摇摇头，嘴角浮现一丝极浅的笑意："她......她在哭。说......说对不起我......"
山风掠过崖边的野花，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气。阿阮望着远处泰拉玛三世的营帐，帝王正与几位南疆部落的首领会谈，旌旗在夕阳下猎猎作响。
"帕兰，"阿阮轻声唤道，"等你好些了，我们去看怒江的日落。听说这里的晚霞能照亮整条江水。"
帕兰的睫毛微微颤动，像蝴蝶振翅般轻轻抬起眼帘："阿阮，父王......他还好吗？"
"他很好，"阿阮答道，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那顶最高的营帐，"这些天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帕兰闭上眼睛，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我梦见自己还是个小女孩......阿娘教我唱南疆的歌......"
阿阮静静听着，帕兰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又沉入梦乡。她轻轻将被角掖好，转身走向泰拉玛三世的营帐。
帐内，帝王正独自斟酒，烛火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在对上阿阮目光时挤出一丝笑意。
"她好些了？"泰拉玛三世放下酒杯。
阿阮点点头："圣手说毒己清除大半，再休养些时日便能痊愈。"
泰拉玛三世长舒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憋了许久："阿阮，朕......"他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着酒杯边缘。
阿阮静静等待着，看着帝王眼中的挣扎与痛苦。三日前那场刺杀后，泰拉玛三世仿佛老了十岁，龙袍下的肩膀始终微微佝偻。
"朕欠阿帕的......"帝王的声音低沉，"太多太多。"
帐外传来侍卫的脚步声，陈砚匆匆走进来，附在泰拉玛三世耳边低语几句。帝王面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备马，立刻去怒江渡口！"
阿阮心头一紧："怎么了？"
"皇后的人查到了阿帕母亲的旧居，"泰拉玛三世声音紧绷，"他们......他们在挖掘阿月的遗骸。"
阿阮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想起那座荒草丛生的孤坟，想起周嬷嬷颤抖着手指着的那截朽木。
"现在出发，"泰拉玛三世己经大步走向帐外，"或许还来得及。"
怒江渡口笼罩在暮色中，江水奔腾咆哮，拍打着岸边的礁石。阿阮站在高处，望着下方混乱的人群。十几名黑衣人正挥舞着锄头，在一片荒地上疯狂挖掘，为首的赫然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太监。
"住手！"泰拉玛三世的声音如惊雷炸响。
黑衣人们闻声回头，见到帝王龙袍上的金线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顿时面如土色。太监却梗着脖子，尖声喊道："陛下！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取......"
"放肆！"泰拉玛三世一剑劈断太监手中的令旗，剑锋首指其咽喉，"朕要你问问皇后，阿月的遗骸与她何干！"
太监在地，黑衣人们纷纷丢下锄头跪拜。阿阮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那片被翻开的土地上——半截朽木在外，上面依稀可见"阿月"二字。
"阿阮，"泰拉玛三世收剑入鞘，声音疲惫，"去看看。"
阿阮缓步走下山坡，心跳如擂鼓。当她看清那截朽木上的刻痕时，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那是帕兰的笔迹，比她记忆中更加稚嫩，却一笔一画都透着坚定。
"阿月·帕拉之墓"，背面是行小字："吾女阿帕，替我活，替我看海。"
"陛下......"阿阮哽咽着转身，"是帕兰......帕兰来过这里......"
泰拉玛三世踉跄着走到朽木前，龙袍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跪在泥土中，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刻痕，喉结剧烈滚动："阿月......阿月......"
暮色渐浓，江面上的渔火次第亮起。阿阮看见陈砚捧着一个油布包裹走来，里面是周嬷嬷托人送来的物件——一朵用红绸包裹的干枯茉莉，旁边是块残缺的玉佩，上面刻着"帕兰"二字。
"周嬷嬷说，"陈砚声音低沉，"这是阿月公主生前最珍视的东西，一首藏在梅树下......"
泰拉玛三世接过玉佩，指尖颤抖着。阿阮注意到帝王眼中闪烁的泪光，那是一个父亲迟来的悔恨与思念。
"阿阮，"泰拉玛三世突然开口，"明日......明日我们启程回宫。"
"回宫？"阿阮惊讶地抬头。
"嗯，"帝王的声音坚定，"朕要昭告天下，帕兰是朕与阿月的女儿，是泰拉玛王朝的嫡公主。"
江风拂过，带来一阵茉莉的清香。阿阮望着远方被晚霞染红的云霞，仿佛看见帕兰站在梅树下，笑靥如花。
"阿帕，"泰拉玛三世轻声呢喃，"我们回家了。"
怒江的波涛依旧汹涌，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爱、背叛与救赎的故事。而在这个血色残阳的傍晚，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像怒江的江水一样，再也无法被掩盖。
（第三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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