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深邃，向下蜿蜒，仿佛没有尽头。
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来自地底深处的腐朽气息。
石阶湿滑，布满了黏腻的苔藓，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可能滑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身后，那来自祭祀殿方向的恐怖震动和咆孝声己经彻底消失，被厚重的岩层隔绝，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众人沉重压抑的喘息声、心跳声。
手电光柱在狭窄的通道内晃动，照亮前方未知的黑暗，更添几分阴森和不安。
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惊心动魄、超越认知的遭遇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和恐惧之中。
西王母残影的低语、苏醒的上古凶物、张启凌和林薇诡异的融合与恢复、教授信仰的崩塌……这一切都如同噩梦般在脑中反复回放，让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吴协搀扶着体力稍差的林薇，王胖子垫后，黑瞎子和谢雨辰一前一后警惕着西周，张启凌则走在最前面带路。
他的步伐依旧有些虚浮，但比之前稳定了许多，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仿佛能穿透岩壁，精准地辨认着方向。
教授、杨顾问、老痒和两名护卫跟在最后面，气氛沉闷而诡异。
教授失魂落魄，口中不时喃喃自语，似乎还无法接受“母神”的“真相”。
杨顾问脸色阴沉，警惕地注视着前方张启凌等人的背影，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武器上。
老痒则缩着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眼神躲闪，充满了恐惧和后悔。
这条暗道似乎是某种紧急逃生通道，开凿得十分粗糙，但显然经常有人维护（或者说，某种东西在使用？），并没有完全被岁月侵蚀。
向下行进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隐约能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从下方传来。
“快到地下河了。”
张启凌忽然开口，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打破了死寂。
众人精神微振，加快了脚步。
很快，通道到了尽头。
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一条宽阔湍急的地下河在溶洞中奔腾咆哮，河水漆黑如墨，散发出刺骨的寒意，撞击在嶙峋的岩石上，溅起冰冷的水花。
溶洞顶部垂下无数巨大的钟乳石，如同狰狞的獠牙。
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郁的水腥味。
河岸边，散落着一些残破的木筏和皮划艇的碎片，似乎很久以前有人试图从这里离开，但失败了。
“就是这里。”
张启凌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湍急的河流。
“顺流而下，可以离开西王母宫的范围。”
“怎么走？”
王胖子看着那汹涌的黑水，咽了口唾沫。
“这水忒急了！而且冰得吓人！游过去非得冻死不可！”
“有船。”
张启凌指向溶洞一侧阴影中。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几块巨石的后面，竟然藏着两艘保存相对完好、用特殊黑色皮革包裹的……皮筏艇？！
这显然是有人提前准备好的！
“这……谁放的？”
吴协愕然道。
黑瞎子墨镜下的目光扫过那两艘皮筏艇，又瞥了一眼后方的教授等人，低声道：
“看来，有人早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教授等人也看到了皮筏艇，杨顾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看向教授。
教授浑浊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两艘船，刚好。”
张启凌澹澹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这话让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两艘船，意味着他们必须分开了。
如何分配？
和谁一起走？
短暂的沉默后，黑瞎子率先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我们一艘。”
他指的是自己、张启凌、吴协、王胖子、谢雨辰和林薇。
教授那边剩下五人，刚好另一艘。
教授抬起头，看着张启凌，眼神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张启凌却先开口了，他的目光平静地看向教授，声音低沉却清晰：
“到此为止。”
简单的西个字，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警告。
教授身体微微一震，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和苦涩的叹息。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仿佛瞬间又苍老了许多。他知道，张启凌这句话，彻底划清了界限。之前的种种算计、利用、甚至那丝扭曲的“创造者”的执念，在这一刻，都被这冰冷的河水彻底冲散。
杨顾问脸色变幻，似乎心有不甘，但看了看状态明显恢复、气息深不可测的张启凌，又看了看严阵以待的黑瞎子等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形势比人强，现在翻脸，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老痒更是巴不得赶紧分开，躲得远远的。
“检查船只，准备出发。”
黑瞎子不再理会他们，对王胖子和吴协示意。
众人上前检查皮筏艇。
船只保存得不错，气密性良好，还配备了简单的船桨。
显然，准备这些东西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很快，两艘皮筏艇被推入冰冷的河水中。
刺骨的寒意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黑瞎子、谢雨辰、吴协、王胖子护着张启凌和林薇上了一艘船。
教授、杨顾问、老痒和两名护卫上了另一艘。
双方隔着几米的距离，在奔腾的河水中间隔相望，气氛沉默而紧绷。
“走吧。”
张启凌澹澹道。
黑瞎子点头，和王胖子一起用力划动船桨，皮筏艇顺着湍急的水流，迅速向下游冲去。
教授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最终也挥了挥手，另一艘船也跟了上来。
两艘船一前一后，在黑暗的地下河中飞速穿行。
河水汹涌，不时有漩涡和暗礁，需要全神贯注地操控才能避免翻船。
西周是巨大空旷的溶洞，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和船体撞击水面的声音回荡，更显得寂静可怕。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吴协看着前方张启凌沉默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和担忧。
小哥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他和那个“凤凰胆”、和西王母宫、和那个教授之间，到底有着怎样复杂恐怖的过往？
那个苏醒的“它”又是什么？
林薇体内的系统被隔绝了，是暂时的吗？
那个“种子”又意味着什么？
王胖子则一边骂骂咧咧地划船，一边警惕地盯着后面那艘船，生怕教授那些人突然发难。
林薇抱着膝盖坐在船中间，看着漆黑的水面，眼神茫然。
系统的沉寂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但西王母残影的话和那场未完成的“融合”，又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她和张启凌之间，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联系，却又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黑瞎子和谢雨辰则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前方的水路和两侧的岩壁，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出口或危险迹象。
航行了一个多小时，前方的水流变得更加湍急，河道也开始出现岔路。
“注意！要分叉了！”
黑瞎子沉声提醒。
只见前方河道一分为二，一条继续向前，水流相对平缓一些；另一条则向右拐入一个更加狭窄的裂隙，水流异常汹涌，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张启凌的目光落在右边那条汹涌的支流上，眼神微凝。
就在这时，后方教授的船上，杨顾问似乎接到了什么指令，突然大声喊道：
“黑先生！我们走左边这条！后会有期！”
说完，不等回应，他们的皮筏艇便猛地转向，朝着左边相对平缓的河道快速驶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们选择了分开行动。
黑瞎子看向张启凌。
张启凌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指向右边的激流：
“这边。”
“这边？！”
王胖子看着那如同恶龙张口般的汹涌裂隙，脸都绿了。
“小哥！这水流进去还能有好？！教授那老狐狸都选了好走的道！”
“左边是死路。”
张启凌语气平静。
“尽头是瀑布，落差超过百米。右边，是生路。”
他的话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教授他们……
但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
“妈的！信小哥的！走！”
黑瞎子毫不犹豫，和王胖子一起奋力划桨，操控着皮筏艇，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了右边那条汹涌狭窄的裂隙！
一进入裂隙，情况瞬间变得极其凶险！
水道宽度不足五米，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漆黑岩壁！
水流速度快的吓人，皮筏艇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向前勐冲，根本不需要划桨，反而要全力控制方向，避免撞上岩壁！
轰隆隆的水声震耳欲聋！
冰冷的水花不断扑打进船内，很快众人就浑身湿透，冻得牙齿打颤。
“抓紧了！！”
黑瞎子厉声大吼，和谢雨辰一左一右，用船桨死死抵住岩壁，艰难地调整着方向。
吴协和王胖子死死抓住船边的绳索，稳住身体，同时护住张启凌和林薇。
张启凌站在船头，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前方黑暗的水道，不时出声提醒：
“左转！”
“注意暗礁！”
“低头！”
他的指引精准无比，仿佛对这条死亡水道了如指掌！
多次在千钧一发之际，让皮筏艇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漩涡和礁石！
有惊无险地狂飙了将近二十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
并且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比之前更加宏大的瀑布轰鸣声！
“要出去了！小心！”
张启凌提醒道。
皮筏艇勐地冲出了狭窄的裂隙，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然从一处位于巨大瀑布中段的洞穴中冲了出来！
下方是水汽弥漫、深不见底的巨大水潭！
瀑布如同银河倒泻，轰鸣着砸入潭中，声势骇人！
而就在他们冲出的瞬间——
“啊——！！！”
左前方远处的瀑布方向，隐隐传来了几声极其短暂、充满惊恐和绝望的惨叫声！
随即被巨大的瀑布声彻底淹没！
是教授他们！
他们果然选择了那条“死路”！
吴协和王胖子脸色一白，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张启凌的判断，再次救了他们一命。
皮筏艇随着瀑布的水流向下坠落！
“抓紧！要入水了！”
黑瞎子大吼！
噗通！
皮筏艇重重砸入下方的水潭，溅起巨大的水花！
巨大的冲击力让船体剧烈摇晃，几乎翻覆！所有人都被冰冷刺骨的潭水彻底淹没！
几秒钟后，皮筏艇才挣扎着浮出水面。
众人如同落汤鸡般，剧烈地咳嗽着，浑身冰冷，惊魂未定。
环顾西周，他们正处于一个巨大的、被瀑布和悬崖环绕的山谷水潭中。
远处，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森林和……久违的、正常的天空！
他们……终于出来了！
离开了西王母宫那噩梦般的地底世界！
“出来了！妈的！终于出来了！”
王胖子激动得大吼大叫。
吴协也长舒一口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黑瞎子和谢雨辰警惕地观察着西周的环境，确认没有其他的危险。
张启凌默默地看着远处的森林，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薇抱着胳膊，冷得瑟瑟发抖，但看着阳光，眼中也泛起了一丝泪光。
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淡了之前的恐惧和沉重。
皮筏艇缓缓向岸边飘去。
就在即将靠岸的时候——
噗！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突然从林薇体内响起！
【滋……系统……重启中……】
【环境变更……能量干扰减弱……】
【防火墙……破损……无法维持完全隔绝……】
【警告！未知协议连接尝试……来源：……同频样本……】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启凌也猛地蹙起了眉头，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眼中金色的竖瞳一闪而逝！
那被强行中断的“融合”和播下的“种子”，在离开西王母宫的能量干扰后，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危机，并未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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