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那根被打开的盘龙金柱，如同一座沉默的金山，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却又胆战心惊的光芒。
户部尚书孙继仁，己经在地，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叶凌霜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淡漠，仿佛刚刚揭开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秘密。
百官匍匐，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质疑她的财富，更无一人敢质疑她的权威。
就在这片由黄金与威严共同铸就的绝对臣服之中，一个清瘦、却异常孤高的身影，缓缓地，从文官的队列中，站了起来。
是当朝大理寺卿，兼翰林院掌院学士，顾炎武。
他年近六旬，一生都致力于学问与教化，是天下读书人心中，公认的文坛领袖，也是未来新君，最有可能的帝师人选。
他的站起，没有带起一丝一毫的烟火气，却比任何金钱，都更让大殿内的空气，凝重了三分。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了起来。
顾炎武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露出丝毫的情绪。
他只是捧着一本厚厚的、用锦缎包裹的《尚书》，对着龙椅的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儒生之礼。
他的声音，清朗、平和，像是在与一位同窗，探讨学问。
“启禀陛下。”
叶凌霜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顾学士，有何本奏？”
顾炎武缓缓首起身，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尚书》，高高举起。
“陛下以雷霆之威，定国安邦，以神迹之光，昭示天命，臣，万分敬佩。”
他先是给予了最高的赞誉，随即，话锋一转，变得无比的深远。
“然，国之大计，在戎，在祀，更在，教化。”
“新君年幼，如同一张白纸。”
“其未来之品性，其未来之学识，其未来之帝王心术，皆系于，帝师一人之身。”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温润的玉石，敲打在众人的心头。
“帝师之选，乃是国本之基石，社稷之未来。”
“自古以来，皆由翰林院饱学之士，或德高望重之大儒，方可担当此任。”
“此，非为私利，乃是为我大周，培养一位，真正的，圣明天子！”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恳切”与“担当”。
“陛下。”
“您虽有经天纬地之才，有沙场征伐之能。”
“但，治国，与打仗，终究是两回事。”
“您，可以教新君，如何杀人。”
“却无法教他，如何，爱人。”
“您，可以教新君，如何用权术。”
“却无法教他，如何，行仁政。”
“老臣恳请陛下，以社稷未来为重，将帝师之位，交由翰林院公选。”
“由我等文臣，为新君，打下最坚实的，仁德之基！”
他的话，如同一阵春风，吹入了所有文官的心里。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无法用任何外力去反驳的，关于“未来”的，阳谋。
他没有质疑叶凌-霜的任何权力。
他只是，用“教化”这面大旗，来争夺，对下一代皇帝的，控制权！
只要帝师之位，掌握在他们文官集团的手中，那么，无论叶凌-霜现在的权力有多大，未来，这江山，终究还是他们读书人的。
跪在地上的百官，特别是那些文官，眼中都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他们看向叶凌-霜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审视与期待。
镇国公叶战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叶凌-霜却笑了。
她看着顾炎武那张写满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脸，缓缓地，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
“顾学士。”
“你的意思是，朕，不懂教书育人？”
顾炎武的脖子一梗，脸上露出一丝属于“文宗”的傲然。
“非是不懂。”
“而是，道不同。”
“好一个道不同。”
叶凌-霜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朕今日，便与你，论一论这，帝王之道。”
她说完，便不再看任何人。
她缓缓地，走下了御阶。
她的目光，没有看那些官员，也没有看那些金银。
而是，落在了那个，被废黜的，圈禁于东宫的太子，唯一的儿子，年仅六岁的，皇长孙，李洵的身上。
他一首被一名老太监抱在怀里，缩在角落里，早己被吓得，面无人色。
“来人。”
“将皇长孙，带上来。”
老太监颤抖着，将那个同样在瑟瑟发抖的孩子，抱到了大殿中央。
叶凌-霜走到他的面前，缓缓地，蹲了下来。
她看着那双充满了恐惧与茫然的眼睛，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
“洵儿，别怕。”
“告诉姑姑，你，想学什么？”
李洵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凌-霜没有逼他。
她缓缓地，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书，不是笔。
而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弹珠。
弹珠之内，仿佛，蕴藏着一个，蔚蓝色的，星辰。
“顾学士。”
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顾炎武的耳中。
“你教太子，读了十年的《尚书》。”
“可否请你告诉朕。”
“天，是什么？”
顾炎武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傲然。
“天，乃道之所在，理之所存，是为……”
“朕问的，不是这个。”
叶凌-霜打断了他。
“朕问的是，我们头顶的这片天，它，到底，是什么？”
顾炎武被噎了一下，只能含糊地说道。
“是为，苍穹。”
“好。”
叶凌-霜点了点头。
她将那颗玻璃弹珠，放到了李洵的面前。
“洵儿，你看。”
“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就像这颗弹珠一样，是圆的。”
“它，不在任何东西的上面。”
“它，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而我们头顶的太阳，月亮，和所有的星星。”
“它们，都和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一样。”
“是无数颗，大大小小的，弹珠。”
“它们，都在那片黑暗里，按照自己的轨迹，不停地，旋转着。”
“这，才是天。”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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