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库房大门，在叶凌霜手中被缓缓推开。
“吱呀”的声响，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阳光涌入，照亮了满室的珠光宝气。
一排排的红木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箱笼。
有的箱子半开着，露出里面色彩斑斓的丝绸和金光闪闪的首饰。
空气中，弥漫着名贵木材和陈年脂粉混合的香气。
跟在身后的赵统领和护卫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眼前这番景象，实在是太过震撼。
“不愧是国公府嫡女的嫁妆，当真是富可敌国。”
一个年轻的护卫忍不住低声赞叹。
“是啊，光是门口那两箱东珠，就价值连城了。”
另一个护卫附和道，眼中满是艳羡。
叶凌霜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波澜。
她迈步走了进去，高大的红木架子在她身边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走到一个半开的箱子前。
箱子里是一支支温润的玉镯，翠绿欲滴，看起来品相极佳。
她随手拿起一支。
玉镯入手冰凉，却缺少和田玉应有的温润质感。
她用指甲轻轻一敲。
发出的声音沉闷而浑浊，并非清脆悦耳之音。
是劣质的岫玉，用特殊药水浸泡过，伪装成了极品翡翠。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她放下玉镯，又走向旁边一个装着金饰的箱子。
她拿起一支金簪，用指尖微微用力一掰。
那看起来厚重结实足金簪子，竟然被她轻易地掰弯了。
金簪的断口处，露出了里面灰黑色的金属。
是包金的。
而且，里面的铅含量，高得吓人。
赵统领和护卫们脸上的惊叹，渐渐变成了疑惑。
他们虽然不懂鉴宝，但也看出了王妃的脸色不对。
叶凌霜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她打开一箱绸缎，入手的手感粗糙干涩，完全没有江南贡缎的丝滑。
她又打开一箱药材，人参细小干瘪，鹿茸也毫无光泽，全是次等货色。
整个库房，琳琅满目，金碧辉煌。
但实际上，全都是用劣质品、仿冒品填充起来的空壳子。
柳氏的手段，比她想象中还要贪婪，还要无耻。
她竟然用这些垃圾，来充当我母亲留下的嫁妆。
叶凌霜走到库房中央的一张桌子前。
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本崭新的、用锦缎做封面的账本。
她伸出手，翻开了账本。
账本上的字迹娟秀工整，每一笔记录都清晰无比，完美无瑕。
先皇后赏赐的南海紫金珍珠耳环，在册。
皇上御赐的前朝和田玉如意，在册。
江南外祖家送来的十二箱贡缎，也在册。
这本账本，做得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她手上还有另一本真正的账本，恐怕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
就在这时，千机佩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
一股混杂着紧张与幸灾乐祸的情绪，从门外传来。
叶凌霜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门缝处一闪而过的淡绿色衣角。
有人在偷窥。
她明白了。
这是一个陷阱。
柳氏和叶柔儿不仅掏空了她的嫁妆，还特意留下这个华丽的空壳子。
她们就是要让她亲眼看到这一切，然后陷入绝望和愤怒。
她们安插了眼线，就是为了看她气急败坏、束手无策的笑话。
她们想看到她失控，想看到她发疯。
想让她在安王府，彻底沦为一个笑柄。
叶凌霜的眼神，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那份冰冷的镇定，被一种巨大的震惊所取代。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假账本“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
跟在她身后的赵统领心中一惊，连忙上前一步。
“王妃？”
叶凌霜没有理他。
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脸色变得惨白。
她蹲下身，双手颤抖着，捡起了那本假账本。
她的手指，死死地抓着账本的封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动作慌乱而急切。
每翻一页，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假的……都是假的……”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怎么会这样……我的嫁妆……”
门外，那股幸灾乐祸的情绪，瞬间变成了狂喜。
那个偷窥的丫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成了！
二小姐的计策成了！
这个傻子，真的上当了！
库房内，叶凌霜的表演还在继续。
她终于翻完了最后一页。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她将那本假账本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唉——”
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悲凉的叹息，从她的口中发出。
她缓缓地低下头，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她的肩膀，开始微微地耸动起来，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泣。
那副模样，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赵统领和护卫们都看傻了。
他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他们心中，王妃一首是强大而神秘的。
他们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如此绝望的一面。
“王妃，您……您别难过。”
赵统领笨拙地安慰道。
叶凌霜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
门外，那个偷窥的丫鬟，己经看得心花怒放。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视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笑容。
她今天看到的这一幕，足够她在二小姐面前领一个大大的赏了。
她转身，提起裙摆，像一只得胜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快步离去。
她要立刻，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小姐。
当千机佩感知到那个丫鬟的气息彻底远去后。
瘫坐在地上的叶凌霜，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放下了捂着脸的双手。
她脸上的绝望和脆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眼眶里，没有一滴眼泪。
取而代之的，是洞悉一切的冰冷和算计。
赵统领看得目瞪口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王妃，您……”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叶凌霜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她的动作从容而优雅，仿佛刚才那个崩溃痛哭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从怀里，掏出了那本从孙管事手中得来的、真正的账本。
她用手指，轻轻地在那本陈旧的、记录着累累罪证的账本上弹了一下。
“鱼儿，”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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