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的晴空并未持续太久。关于未来的话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尽管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但那丝不确定性始终萦绕在空气里，无声地改变着一些东西。
杨子辰变得更加忙碌，申城那边的公司似乎加紧了接洽，视频会议和电话测试变得频繁。他依旧会每晚回到小公寓，但常常是带着满身疲惫，有时甚至抱着笔记本工作到深夜。
林晚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拉扯。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前景广阔的职业起点，一边是刚刚稳定、充满温情的感情。她看在眼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既心疼他的为难，也为自己无法提供更确定的承诺而感到无力。
她开始更努力地投递简历，参加本地的校园招聘会。然而好的机会并不多，专业对口的岗位竞争激烈，她的学校背景并不算出挑，几次面试都无功而返。挫败感像潮水般一阵阵袭来。
一天晚上，她又一次收到拒信，心情低落地回到公寓。杨子辰正在厨房煮面，看到她蔫蔫的样子，放下勺子走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增加他的负担，“又一个面试没成。”
他把她拉到身边，轻轻抱住：“不急，慢慢找。大不了我养你。”
若是平时，她会笑着反驳。但今天，这句话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痛了她敏感的自尊。她推开他，语气有些生硬：“我不要你养。”
他愣了一下，察觉到了她的反常，放缓了声音：“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林晚打断他，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只是想靠自己站稳一点。”这样，在你面对选择的时候，我才不会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你。后面这句话，她咽了回去。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厨房里，煮面的水咕嘟咕嘟地沸腾着，溢出锅沿，浇灭了炉火，发出滋滋的声响和焦糊的气味。
两人手忙脚乱地去关火、收拾。一场小小的、未曾预料的冷战，因为意外而戛然而止。
面对一片狼藉的灶台，他们看着对方，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我不仅养不起你，连面都煮不好。”他自嘲地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 林晚也绷不住了，叹了口气：“是我太敏感了。”
面是吃不成了。最后叫了外卖。两人坐在餐桌旁，气氛缓和了不少，但那份微妙的隔阂似乎还在。 “林晚，”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拖累。相反，你是我所有努力的动力。”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只是……很想我们的未来能有彼此。无论在哪里。”
林晚鼻子一酸，低下头：“我知道。” 可是未来太重了，重到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周末，董娇娇约她逛街散心。试衣服的时候，董娇娇看着镜子里有些心不在焉的林晚，忽然问：“你和杨子辰没事吧？感觉你最近情绪不高。” 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关于申城offer的烦恼和盘托出。
董娇娇听完，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个难题。异地恋可不好熬。不过……”她凑近些，压低声音，“晚晚，说真的，我觉得你有点钻牛角尖了。” “你为什么总觉得一定要完全‘站稳’、完全‘不拖累’他，才能和他在一起呢？感情不就是互相支持、互相拖累的吗？”董娇娇的话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林晚心上。
“他如果真去了申城，你们可以一起规划啊。你先完成学业，之后再过去？或者他先过去打拼，你寒暑假过去？办法总比困难多。”董娇娇挽住她的胳膊，“重要的是你们两个想不想在一起，而不是一开始就把所有问题都想得完美无缺。”
好友的一席话，让林晚怔忡了许久。她一首困在自己“必须独立”、“不能成为负担”的执念里，却忽略了感情的本质是携手同行，而不是划清界限。
晚上，杨子辰有同学聚会，喝得微醺回来。他抱着她不撒手，脑袋埋在她颈窝，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 “林晚……”他声音含糊，却异常认真，“我今天……跟他们吹牛了。” “吹什么牛？” “我说……我女朋友，又聪明，又好看，还会跳舞……以后肯定比我有出息……”他抬起头，眼神迷蒙，却亮得惊人，“他们都不信……你跳个舞给我看看呗？”
林晚哭笑不得，心里却软成一片。他记得她所有的事，甚至包括那段短暂而痛苦的舞蹈学习经历，并以她为傲。
她扶他在沙发坐下，给他倒蜂蜜水。他靠在沙发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忽然低声说：“我不想一个人去申城。那里没有你。”
那一刻，林晚所有的犹豫和不安，仿佛都被这句话击碎了。
她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杨子辰，如果你真的想去，就去吧。” 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她。 “我可能暂时没办法跟你一起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但我可以等你。等你站稳脚跟，等我毕业，我就去找你。”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给出关于未来的承诺。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酒似乎醒了大半。他紧紧反握住她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你说真的？” “嗯。”林晚点头，“但是你要答应我，在那里好好的，不许看别的女生，每天都要想我。” 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涌上他的脸庞。他用力点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好，我答应你。我每天想你一百遍。”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多。关于可能的分离，关于未来的规划，关于彼此的承诺。虽然前路依旧充满未知，但心结似乎己经解开，目标变得清晰起来——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然而，命运的岔路口，总是充满意想不到的转折。
就在杨子辰准备正式接受申城offer的前两天，他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他实习所在实验室的导师打来的，语气兴奋。
挂掉电话，他愣了很久，才看向林晚，眼神复杂：“导师说……学校有一个新成立的AI实验室，和几家本地企业有深度合作，拿到了不少资源。他……推荐了我，问我有没有意向留下来，首接进实验室，毕业后优先录用。”
峰回路转。
一个意想不到的、留在本地的、同样充满前景的机会，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面前。
不用分离，不用异地，可以继续守在他们刚刚筑起的小窝旁。
巨大的惊喜之后，却是更深的抉择。上海的平台和视野，本地的稳定和陪伴，两者各有优势，难以轻易取舍。
“你怎么想？”林晚轻声问，心里乱成一团麻。她既为这个突然出现的机会感到高兴，又害怕因为自己的存在影响他最好的判断。
杨子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沉默了良久。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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