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第一场雪，细细碎碎，无声地覆盖了窗外的世界，将喧嚣隔绝，只剩下室内暖灯下的静谧安宁。林晚靠在摇椅上，杨子辰坐在她脚边的软垫上，他的手心温暖，稳稳地覆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活泼有力的律动。
“他今天好像特别兴奋。”林晚的声音带着孕期特有的温软，嘴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意。
“可能知道要见到爸爸妈妈了，在打招呼。”杨子辰抬头，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和一丝极力掩饰的紧张。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浓缩在这个温暖的房间里，系于眼前的一大一小身上。
就在这时，杨子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声轻微的震动打破了这片宁静。他本能地瞥了一眼，是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发信人赫然是——“陈总（凌云建筑）”。
林晚的目光也随着他落在了手机上，那个名字像一枚细小的冰刺，在她满是暖意的心里轻轻扎了一下。凌云建筑的陈昊，是她目前在北京总部全力争取的“智慧城市”项目最关键，也最摇摆不定的合作伙伴。而杨子辰的“辰星科技”，是这个项目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孕期带来的多愁善感和高度敏锐，让她无法忽略这一瞬间杨子辰眼神里极快速闪过的一丝异样。那不是面对普通商业伙伴的随意，而是一种带着权衡的、专业性的审慎。虽然他立刻收回了目光，重新握紧了她的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那一刹那的空气凝滞，真实存在。
“公司的事？”林晚状似无意地问，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嗯，没什么要紧。”杨子辰避重就轻，拿起一块苹果递到她嘴边，“尝尝，很甜。”
苹果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却没能完全驱散心底那点突如其来的涩意。她想起不久前在那次高中同学聚会上，董娇娇无意中提起，说杨子辰的辰星科技最近和凌云建筑接触频繁。当时她只当是行业动态，一笑置之。可当“陈总”的名字如此具象地出现在他私人的手机屏幕上，在她最柔软、最不设防的时刻，感觉便完全不同了。
她不是不相信他。他们一起走过最艰难的岁月，彼此扶持，重新构建的信任比金石更坚。她只是……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即使在最亲密无间的时刻，他们之间，依然横亘着各自为之奋斗的事业版图。那里有规则，有竞争，有不为人知的压力和抉择。
“这个项目，”林晚轻声开口，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愈下愈大的雪上，“对我们双方，都很重要，是吗？”
杨子辰沉默了片刻，没有再用“别多想”来敷衍。他了解她，如同她了解他。他着她的手背，声音低沉而坦诚：“是。‘智慧城市’是标杆，拿下它，对辰星下一步的战略布局至关重要。对凌云，亦然。”
“所以，陈总找你……”
“一些前期接触和试探。”杨子辰没有隐瞒，“商业惯例，晚晚。你知道的。”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在北京的这些年，她早己不是那个只会埋头画图的设计师，她是需要统筹项目、权衡利弊的首席。她只是忽然有些疲惫，在这种时候，她不想去思考竞业协议、商业机密或者那些桌面下的博弈。
腹中的宝宝似乎感知到母亲情绪的细微波动，用力踢蹬了一下。林晚轻轻“唔”了一声。
“怎么了？不舒服？”杨子辰立刻紧张起来，所有关于商业的话题被瞬间抛诸脑后，他的全部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她和孩子身上。
“没有，”林晚摇摇头，抓住他的手，按在刚刚宝宝活动的位置，“他在动，跟你打招呼呢。”
掌下传来的生命力，瞬间驱散了刚刚萦绕的些许阴霾。杨子辰俯下身，将耳朵贴近她的肚皮，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小家伙，要乖乖的，别让妈妈太辛苦。”他低声说着，语气里的爱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一刻，什么项目、什么竞争，似乎都变得遥远而不重要。他们只是即将迎来新生命的、最普通的父母。
夜里，雪停了。林晚因为尿频起身，回到床上时，发现杨子辰并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
“还在想项目的事？”她轻声问，靠在他身边。
杨子辰侧过身，将她小心地揽入怀中，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只是在想，怎么样才能做到最好。”他顿了顿，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既对得起并肩作战的同事，也能……无愧于心。”
林晚明白他话里的含义。“无愧于心”，包含了他们之间的信任，也包含了对商业道德和规则的遵守。
“我相信你，子辰。”她在他怀里找到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就像你相信我一样。工作是工作，我们是我们。”
她感觉到他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顶。
“睡吧。”他说，“明天还要产检。”
窗外，雪后的月光清冷地映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室内，暖意融融，交织着彼此的呼吸。竞争的阴影或许存在，但它无法穿透这用爱与信任构筑的壁垒。他们早己不是十年前那两个会被现实轻易冲散的年轻人，他们是彼此的盔甲，也是彼此的软肋。前路或许仍有风浪，但至少此刻，他们紧握着彼此的手，共同等待着新生命的降临，也准备着，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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