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卷着碎雪敲打着顾家老宅的玻璃窗，屋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客厅中央的黄铜炭炉里，银丝炭烧得正旺，映得红木家具的纹路都泛着温润的光。顾鸿年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转着两瓣油亮的核桃，目光落在茶几上那盘刚摆好的冻梨上——那是苏婉仪特意让人从东北捎来的，说是顾振宇小时候最爱啃的。
“爸，妈，我们来了。”顾振宇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脱了件黑色羽绒服递给佣人，露出里面深灰色的羊绒衫。秦若薇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笑，“妈，我炖了锅羊蝎子，给您和爸补补身子。”
苏婉仪连忙起身迎上去，拍了拍秦若薇的手：“快进来暖和暖和，外面雪下得紧吧？”她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转头又对顾振宇说，“你妹妹和叙白早到了，在偏厅说话呢。”
顾晚正靠在江叙白怀里，坐在偏厅的软榻上翻画册。她穿着件藕粉色的羊绒裙，孕肚己经很明显了，江叙白的手始终护在她腰后，时不时替她拢拢滑落的披肩。“哥，嫂子。”顾晚抬头打招呼，声音温温柔柔的，“外面冷不冷？我让张妈煮了姜茶。”
“刚喝了，暖和。”秦若薇挨着她坐下，目光落在她肚子上，“这都快七个月了吧？宝宝在里面老实吗？”
“前阵子总踢我，这两天倒乖了。”顾晚笑着摸了摸肚子，江叙白在一旁接话：“医生说胎动规律，挺好的。”
正说着，顾景辞推门进来了。他穿着件黑色大衣，围巾一丝不苟地系在颈间，手里拎着个电脑包，看到顾振宇便点了点头：“爸，我把上周的项目报表带来了。”
“先放着，吃饭再说公事。”顾振宇摆摆手，视线转向门口，“承砚和以宁呢？说好五点到的。”
话音刚落，顾承砚就扶着温以宁走了进来。温以宁穿了件米白色的羽绒服，脸颊冻得红扑扑的，手里捧着个纸盒：“爷爷，奶奶，这是我妈做的酱牛肉，让我带来给大家尝尝。”
“快坐快坐。”苏婉仪拉着温以宁的手往火炉边带，“以宁这孩子，总这么客气。”
顾语然是最后一个到的，她背着个帆布包，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把包往沙发上一扔：“爸！妈！我跟你们说个事儿！”她穿着件亮黄色的冲锋衣，头发上还沾着点雪沫，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我跟林聿风敲定了！下个月办‘草木共生’主题展，我的配饰设计终于能亮相了！”
秦若薇连忙给她拍掉头上的雪：“慢点跑，看你急的。什么主题展？跟妈说说。”
顾语然从包里掏出一叠设计稿，铺在茶几上：“你们看！我设计了一系列藤蔓项链，还有花瓣耳钉，用银线缠珍珠做的，林聿风负责场地布置，他说要弄满屋子的真花，肯定特别好看！”
顾景辞凑过去看了看，推了推眼镜：“设计挺有灵气，但真花成本太高，冬天保鲜是个问题。”
“我问过花艺师了，他们有办法！”顾语然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又转向顾承砚，“大哥，你觉得怎么样？到时候帮我多带点朋友来捧场啊。”
顾承砚拿起一张设计稿，指尖划过上面的藤蔓纹路，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成本预算做了吗？林聿风的工作室报价单我看过，光场地布置就要六位数，加上你的材料费和宣传费，回本周期至少三个月。”
“我算了的，肯定能赚回来！”顾语然有点不服气，“现在年轻人就吃这一套，文艺又小众。”
“小众意味着受众窄。”顾承砚放下设计稿，语气沉了沉，“上次你跟沈子昂合作做文创，也是说肯定赚钱，最后亏了多少？忘了？”
提到沈子昂，顾语然的脸“唰”地白了，像被人泼了盆冷水。她猛地把设计稿往回收：“大哥！你提他干什么！林聿风不是沈子昂！他是真心帮我！”
“我没说他是骗子，但你考虑问题太简单！”顾承砚的声音也高了些，“真花三天就蔫了，开展第二天要是花枯了，来的人只会觉得我们顾家做事不靠谱！”
“我己经订了恒温花房！”顾语然的眼圈红了，声音带着哭腔，“你就是觉得我做不好！觉得我永远是个只会闯祸的笨蛋！”
“语然！”顾振宇沉声开口，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顾鸿年也放下核桃，慢悠悠地说：“承砚，好好跟妹妹说，别总呛着她。语然，你哥也是为你好，他吃过的亏比你多，听几句劝没坏处。”
温以宁悄悄拉了拉顾承砚的袖子，低声说：“语然也是想做出点成绩，你好好跟她分析。”
秦若薇把顾语然搂到怀里，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傻孩子，哭什么。你大哥就是嘴硬，昨天还跟我念叨，说要帮你找认识的珠宝商压价呢。”
顾语然愣了愣，抬头看向顾承砚，见他别过脸去，耳根却悄悄红了，心里的委屈忽然就少了大半。
顾晚这时轻轻开口：“语然，保鲜的事别担心，江叙白认识个做冷链的朋友，让他帮忙问问，恒温设备说不定能租到优惠价。”
江叙白立刻点头：“我明天就联系他，应该没问题。”
顾景辞也放下手里的报表：“宣传方面，我让市场部做个方案，线上线下联动，成本能压下来不少。”
顾振宇看着设计稿，指了指其中一款项链：“这个藤蔓的焊接工艺可以优化，我认识个老银匠，手艺好还便宜，让他帮你做样品，能省三成材料费。”
苏婉仪笑着说：“场地布置要是缺钱，奶奶给你补点，别委屈了自己的好想法。”
顾语然看着一圈人为自己忙前忙后，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热的。她吸了吸鼻子，走到顾承砚面前，把设计稿重新递过去：“大哥，你再看看，哪里还能改改……”
顾承砚接过设计稿，指尖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语气软了下来：“这个花瓣的弧度可以再调整下，戴起来更贴合脖颈。还有成本表，晚上我帮你看看，有些杂费能砍掉。”
“嗯！”顾语然用力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对了大哥，这是我给你和以宁姐买的情侣手链，银的，不贵重，但挺好看的。”
顾承砚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条细细的银链，链尾缀着个小月亮吊坠。温以宁凑过来看了看，笑着说：“真好看，谢谢语然。”
顾承砚没说话，却悄悄把盒子塞进了口袋，嘴角绷着的弧度却柔和了不少。
炭炉里的银丝炭“噼啪”响了一声，映得满屋子的人脸上都暖融融的。顾鸿年看着这一幕，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茶的清苦里仿佛都渗着甜。他忽然想起顾振宇小时候，总护着妹妹顾晚，谁要是欺负顾晚，他第一个冲上去打架，转头却能跟妹妹分一块糖吃。原来这血脉里的牵绊，真是一辈传一辈——吵得再凶，心里也记挂着对方，这才是家啊。
张妈这时端来一大锅羊蝎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膻香混着酱香在屋里弥漫开来。“快趁热吃！”秦若薇给每个人盛了一碗，“这羊蝎子炖了三个小时，骨髓都化在汤里了。”
顾语然抢着给顾承砚碗里放了块带肉多的，顾承砚瞪了她一眼，却把自己碗里的骨髓挑出来，放进了温以宁碗里。顾景辞默默给顾振宇盛了碗汤，顾振宇接过来，又给苏婉仪递了过去。顾晚靠在江叙白怀里，看着眼前这热热闹闹的景象，摸了摸肚子，低声说：“宝宝，你看，咱们家多好啊。”
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听懂了，轻轻踢了她一下，温柔得像春天的风。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却暖得像个小阳春，连空气里都飘着化不开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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