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活像阎王爷在喊她本名。
回头一看，门口那一团小人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鼻涕糊成一团——是陈树木。
她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被他那嗓门吓得冷汗首冒。
“嘘——嘘——别哭！快别哭！”
她慌慌张张扑过去，一边伸手去捂他嘴，一边小声哄，“廖老师给糖吃，别哭了行不行？”
可陈树木越被捂越害怕，拼命往后缩，翻着滚着不让她碰。
两个人一大一小，在地上拉扯得乱七八糟，倒像在打架。
廖甜急得一头汗——这下完了。
这哭声这么大，要是把人引来了，那大家可怎么想她啊！
正当她满头慌乱、心口首跳的时候——院外，传来周婆子那穿透力极强的嗓音：“乖孙！你在哪儿啊！”
廖甜整个人僵在原地，脸瞬间白得像刷了石灰。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真是偷鸡不成反被鸡啄，这回死都跳不清了！
*
周婆子耳尖得很，一听孙子那嗓门哭得跟杀猪似的，立马一拍大腿：
“哎呀妈呀，不好！我乖孙咋哭成这样！”
几个正唠得起劲的大娘也都吓了一跳，提着裤脚、甩着蒲扇，呼啦啦跟着她往那边跑。
一群人火急火燎冲进院子时，只见——廖甜正从沈家屋里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哭得天崩地裂的小孩。
场面一静，空气都凝住了。
这沈家，不是都去上工、上课了？
那这俩人……怎么从屋里出来的？
周婆子顾不得细想，赶紧上前去接孙子，心疼得嘴都在抖：
“哎呀我的小命根子，膝盖怎么磕成这样啦？”
陈树木哭得一抽一抽，边捂着膝盖边打嗝，含糊道：“奶奶……我、我撞到椅子了……”
“撞啥椅子啊？不是玩躲猫猫吗？”周婆子一边心疼，一边还是忍不住埋怨两句。
话音刚落，廖甜忙赔笑：“树木奶奶，对不起，是我吓着他了，这事怪我。”
要是别人，这句话一出，周婆子早就一顿数落了。
可眼前是谁？廖主任家的掌上明珠！
周婆子再心疼，也只能把火咽回肚里，改骂孙子：“躲猫猫也能撞凳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奶——”陈树木哭得断断续续，“奶，我看到廖老师在沈家媳妇的卧室里……我就被吓到了！”
卧室？
话音一落，院子里瞬间安静。
几个大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齐刷刷落在廖甜脸上。
——沈家媳妇的卧室？
那可是小两口的屋子！连婆婆都不好随便进，更别提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
几人对视一眼，那眼神比针还尖。
廖甜被看得一阵发毛，忙挤出笑容，解释得一本正经：“我是怕覃老师忘记去学校，就进去看看她在不在家。”
“甜甜啊，”一个大娘摇着头叹气，“人家小两口的屋子，那是忌讳的地方，哪能随便进呀。”
“是啊，姑娘家要懂避嫌。”另一位也跟着劝。
廖甜额头冒汗，脸僵得像抹了石灰，干笑着又解释：
“他们家门没锁，我喊了没人应，就进去找找，以为覃老师在睡觉……哪知道树木突然跑进来，就吓成这样。”
她语气镇定，话说得还算圆，倒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几个大娘互相对视，都没接话，只有人皱眉嘀咕：“这沈家出门不锁门的吗，也不怕丢东西？”
别看农场有巡逻队，偷鸡摸蛋的事儿也不是没听过。
有人忍不住朝屋里探了探脑袋，那目光又热又辣，像阳光底下的火。
廖甜背脊发凉，笑都快僵裂了：“可、可能是他们出门忘锁吧。”
“以后喊了没人答，就别乱进屋子，”有位年纪大的语重心长地说，“要是真丢了点啥，说不清的。”
“是是，大娘教训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廖甜连忙点头。
周婆子这头没空听，一边心疼地抱着孙子，一边叨叨：“走走走，回去上点药，乖孙别哭了。”
几个大娘也跟着告辞，嘴上说走，脚下却慢悠悠，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嘀咕：
“这事啊，传出去不好听……”
“是啊，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跑人家卧室去了呢？”
声音越来越远。
廖甜僵在原地，脸白得像纸。
咬了咬牙，只觉得透心凉，感觉自己好像要完蛋了！
这些社员大娘平时最爱嚼舌根，等回头传出去，她还不知要被编成什么样。
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可不能毁了啊！
得补救。
她心头又急又恨，当务之急是挽尊，就没了继续搜的心思，匆匆关上门，快步离开，打算回去拿点小礼物——先堵上那几张嘴，再想法圆回来！
＊
覃七月还不知道廖绿茶坐不住居然入室想行窃，她刚上完音乐课，又和几个老师聊了几句，就匆匆往家走。
场部小学的教室是木板房，没电风扇，靠两扇木窗通风。可勐腊的风都是热的，吹进来反倒像烫手的蒸汽。
她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头发贴在脖子上，一心只想着回家冲个凉。
沿着场部那条红土路往回走，拐过香蕉林那片阴凉地，只见几位大娘照旧围坐在石墩上乘凉，手里摇着蒲扇，嘴里说着闲话。
见她经过，几个人眼神一亮，纷纷笑着打招呼。
平时虽没多少交情，但覃七月如今是场部小学的老师，身份不同了。对老师客气几分，老师也好照顾自家娃娃，这点道理大家心里明白。
“哎呀，覃老师，下课啦？”
覃七月一向对不熟的人淡淡的，可只要人家客气，她也懂得周全应对。
她朝几位大娘笑了笑，目光却落在她们脚边那一小包糖渍陈皮上。
“这陈皮糖真香啊，哪儿买的？我都好久没见过这种了。”
——吃货覃七月的眼睛一向灵。
这种小零嘴，她前几天还在沈沐川那儿见过一包，被那小子收起来说要拿去“孝敬廖主任”，结果现在反倒出现在这几位大娘手里。
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却没显出来，语气还带着点笑。
几个大娘对视一眼，神色有点发窘。
这糖是刚才廖甜拿来的——封口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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