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坊市，越是靠近，空气里那股子混杂着草药、劣酒和汗臭的味道就越发浓郁。
李二和赵雅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他们背上的东西太沉。
“前辈，前面就是了。”
李二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干。他侧头看了一眼林风，见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稍微安稳了些，但更多的还是敬畏。
赵雅紧紧跟在李二身后，由于手用力的攥着背囊的带子，指节都发白了。
她的大眼睛里，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好奇，偷偷打量着坊市入口那两盏摇曳的灯笼。
入口处，两名穿着简陋皮甲的汉子靠在石墙上，手里拎着长矛，矛尖在灯笼的昏光下泛着油腻腻的光。他们不象守卫，更象是等着收过路费的地痞。
看到林风三人走近，其中一个刀疤脸守卫懒洋洋地直起身，用长矛的末端在地上“咚”地一顿，拦住了去路。
“站住。”
他的声音沙哑，眼神在李二和赵雅背上那鼓鼓囊囊的兽皮袋上扫来扫去，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贪婪。
“哪来的？懂不懂规矩？”
李二连忙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身体微微躬着：“这位大哥，我们是黑风山脉的散修，想进坊市卖点东西。这是……这是入城费。”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倒出十枚泛着灰白光泽的石头。
下品灵石。
刀疤脸旁边的那个瘦高个守卫嗤笑一声，伸脚踢飞了李二放在地上的灵石，石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泥土。
“十枚下品灵石？打发要饭的呢？”
瘦高个斜着眼，用长矛指了指李二背上渗出血迹的袋子，“把你们今天打的货，交一半出来，当入城费。”
李二的脸瞬间白了。
一半？那可是黑纹虎的材料！是他们未来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希望！
“大哥，这……这不合规矩啊！坊市的规矩不是每人五枚下品灵石吗？”
李二急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规矩？”
刀疤脸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上前一步，一把推在李二的胸口上。
李二背着重物，重心不稳，跟跄着向后倒去。
“啊！”赵雅惊呼一声，想去扶，却被瘦高个守卫的长矛拦住。
“老子的话，就是规矩！”
刀疤脸一脚踩在李二的胸口上，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今天不交东西，你们三个就他妈别想进去！老子看你们这身板，正好拿去矿上当苦力！”
赵雅吓得眼泪在眼框里打转，求助似的看向林风。
李二躺在地上，胸口被踩得生疼，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但他不敢反抗。这两个守卫都是炼气中期的修为，捏死他们，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那张狰狞的刀疤脸。
从始至终，林风都站在一旁，象个局外人。
他看着这一切，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漠。
仙界的底层，比这残酷百倍。为了进一座仙城，被搜刮走全部身家，甚至被当场斩杀的飞升者，他见得太多了。
他只是觉得有些……烦。
就象耳边有只苍蝇在嗡嗡叫，很吵。
他终于动了。
他慢慢抬起眼皮，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落在了刀疤脸的身上。
没有释放任何灵力，也没有任何多馀的动作。
仅仅是一个眼神。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从刀疤脸的尾椎骨窜上了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象是被一头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盯上了。那眼神里没有杀意，却比任何杀意都可怕。那是一种漠视，一种看待死物的漠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坊市门口的嘈杂声，风声，心跳声，全都消失了。
刀疤脸脸上的狞笑僵住了，踩在李二胸口的脚，象是被冻住了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他想张嘴说句狠话，却发现喉咙里象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冰冷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心脏。
“噗通。”
瘦高个守卫手里的长矛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牙齿磕碰着，发出“咯咯”的声响。
刀疤脸也终于撑不住了，他象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软绵绵地从李二身上滑了下来，同样跪倒在地，身体抖得象筛糠。
“前……前……前辈……饶……饶命……”
刀疤脸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甚至不敢抬头看林风，只能把头死死地磕在满是泥土的地上。
李二和赵雅都看傻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两个守令，又看了看那个依旧负手而立、神情淡漠的少年。
发生了什么？
前辈……他做了什么？
林风没有理会那两个已经快吓破胆的守卫。他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他迈开步子，径直从两人中间走了过去，走进了那道石门。
直到林风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才骤然消失。
刀疤脸和瘦高个象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李二和赵雅这才如梦初醒。
李二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和赵雅一起，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东西，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坊市。
他们紧紧跟在林风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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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幽暗的门洞，眼前壑然开朗。
一股热浪混合着各种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铁锤敲击金属的叮当声，交织成一片嘈杂而充满生命力的交响乐。
街道两旁，尽是低矮的石屋，门口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张记丹药”、“李氏符录”、“王家法器”，招牌上的字迹大多粗糙，却透着一股原始的活力。
更多的，是直接在地上铺一块破布就开张的散修。
破布上摆着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沾着泥土的草药，有断了半截的飞剑，有不知名妖兽的骨头，甚至还有几只关在笼子里，长相奇特的灵宠。
修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摊位前，讨价还价，不时爆发出几句粗口。
这里就是黑石坊市。
混乱，粗糙，却又充满了机遇。
李二和赵雅跟在林风身后，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心情复杂。以前他们来这里，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谁。可现在，跟在林风身后，他们感觉自己的腰杆都直了许多。
“前辈……”李二追上几步，小声问道，“我们……我们现在去哪？”
林风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将整个坊市的布局尽收眼底。
东市是丹药符录，西市是法器材料，北市是散修摆摊的地方。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你们去北市。”
林风停下脚步，淡淡地说道，“把那些东西处理掉。记住，虎皮要整张卖，价格别低于五十枚中品灵石。虎骨和虎肉分开卖给炼丹和卖灵食的铺子。至于那颗妖丹，先别出手。”
李二和赵雅听得一愣一愣的。
前辈……怎么会这么清楚？连价格都说得这么具体。
“可……可是前辈，我们……”李二有些尤豫，“我们怕被骗。”
林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平静，却让李二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就说东西是林先生的。”林风丢下一句话，“去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二人，转身朝着东市的方向走去。
李二和赵雅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林先生？
这个名号有用吗？
但他们不敢多问，只能互相看了一眼，咬了咬牙，背着沉重的行囊，朝着人声鼎沸的北市走去。
林风一个人走在街道上，速度不快。
他象一个真正的过客，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他的目光扫过东市那些丹药铺。
门口挂着的“聚气丹，十枚低阶灵石一瓶”的牌子，让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用灵觉稍微一扫，就能感知到那些所谓的聚气丹，杂质至少占了五成，药效流失严重，连他前世喂给灵宠的丹渣都不如。
“垃圾。”
他在心里评价道。
但他还是走进了一家看起来规模最大的丹药铺——百草堂。
铺子不大，三面墙都是顶到天花板的木柜，一个个小抽屉上贴着标签，写着“百年人参”、“血灵芝”之类的字样。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一个山羊胡掌柜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才懒洋洋地抬起头。
看到林风一身朴素，年纪又轻，山羊胡掌柜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又趴了回去，只是随口问了句：“买丹还是卖药？”
林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柜台角落里一个玉盘上。
玉盘里盛着几株蔫巴巴的草药，叶片呈淡紫色，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这紫韵草怎么卖啊？”林风开口问道。
山羊胡掌柜眼皮都没抬：“十枚下品灵石一株，不还价。”
“哦？”林风拿起一株，在指尖捻了捻，“年份不足，火候过了，药性流失了至少七成。这种东西，三枚下品灵石都嫌贵。”
山羊胡掌柜猛地抬起头，睡意全无。他眯着眼睛，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
“小子，你懂丹？”
“略知一二。”
林风将那株紫韵草放回盘中，语气平淡，“你这铺子里的丹药，成色最好的那瓶回春丹，炼制时地火的温度高了三分，导致其中一味主药青木藤的药性没能完全激发。药效，顶多只有六成。”
山羊胡掌柜的脸色变了。
回春丹是他亲手炼制的，地火温度的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小子……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来？
他站直了身体，脸上的懒散和不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
“阁下……是哪位丹师门下？”
“散修。”
林风没有兴趣和他盘道，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他转身就走。
“哎，阁下留步！”
山羊胡掌柜急了，连忙从柜台后绕了出来，拦住林风，“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阁下恕罪！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可否入内堂一叙？”
林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姓林。”
说完，他便走出了百草堂。
山真胡掌柜愣在原地，嘴里喃喃道：“林……林先生？”
林风离开百草堂，又信步走到了西市。
这里的空气燥热了许多，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街道两旁的铺子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飞剑、大刀、盾牌、长鞭……大多做工粗糙，灵光暗淡，一看就是下品法器中的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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