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墟的手指还搭在林小刀腕上，脉搏稳了，皮肤不再泛青。他没松手，右眼映照仍开着，像一盏熬过长夜的油灯，昏黄却未熄。胎记的热度退了，可破军剑横在膝前，剑身裂痕还在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缓缓跳动。
舱门那边传来脚步声，不重，但节奏奇怪，一步停半拍，像在数着走。
他闭眼，呼吸放慢，肩膀松下来，像是睡着了。耳朵却竖着。脚步在五步外停下，没靠近，也没说话。他能感觉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移开，最后停在林小刀脸上。
执事来了。
那人穿着云舟执事的灰袍，腰间挂着一块玉佩，样式普通，可就在他抬手整理袖口时，玉佩边缘闪过一道幽光——极淡，蓝中带黑，和那晚矿洞里黑袍人信物的光，一模一样。
陈墟眼皮没动，心跳也没乱。他记得那光。也记得那晚，破军剑血线亮起时，映出的影种纹路，和这玉佩上的纹路，几乎重合。
执事转身走了，脚步恢复均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可陈墟知道，对方绕开了林小刀所在的角落。别人安抚伤员，他偏偏不碰。不是怕传染，是怕暴露什么。
药瓶还在他手里，玄衣人留下的那颗药丸，他己经喂下去了。瓶底还沾着一点红光，是破军剑血线渗出的灵力残留。他把瓶子攥紧，掌心微微用力，红光在皮肤下透出来，像烧红的炭末。
没过多久，执事又来了。
这次他带了个托盘，上面放着几粒普通安神丹。他走到其他伤员面前，一一发放，动作标准，语气平稳。可当他走近陈墟这一区时，目光在药瓶上停了一瞬。
陈墟动了动手指，像是刚醒，嗓音沙哑：“他还得再服一次。”
他把药瓶递出去，动作慢，手腕微抖，显得虚弱。执事伸手来接，指尖刚碰瓶身，陈墟右手食指在瓶底轻轻一弹。
一缕极细的红光顺着接触点渗进对方掌心。
映照瞬间反向激活。
视野里，执事的命格脉络浮现出来。外层是五品“净尘”的运转轨迹，干净、规整，像被水洗过的布。可就在心口深处，藏着另一层东西——一道扭曲的黑纹，盘绕如蛇，每隔七息，搏动一次。
裂痕双生。
外层是伪装，内层才是命格本体。那黑纹不是影种，是被炼化过的影核，像一颗埋在命格里的种子，随时能唤醒。
他收回手，低头喘气，像是耗尽了力气。执事没察觉异常，收了药瓶，转身离开，步伐依旧平稳，可陈墟看见他左手袖口微微一颤，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顶。
夜里，风从甲板缝里钻进来，带着铁锈和湿气。
陈墟把林小刀挪到了舱尾，靠近外沿的位置。那里光线最暗，护罩裂痕最多，灵力波动混乱，最适合“失控者”藏身。他把破军剑横在少年身侧，剑身裂痕朝上，微微发亮，像一盏将熄未熄的灯。
他自己缩在对面角落，背靠舱壁，蜷着腿，头低着，像是睡死了。
右眼映照维持在最低运转，像一根细线吊着，不断扫描执事可能出现的路线。
三更天，甲板静得能听见云层摩擦的闷响。
执事来了。
这次他没穿执事袍，只披了件黑衫，脚步轻得几乎没声。他走到林小刀身边，蹲下，右手抬起，指尖凝出一团黑雾，缓缓朝少年天灵盖压去。
陈墟没动。
映照锁死对方命格内层裂痕的搏动节奏——七息一次，稳定如钟。
就在黑雾即将触到林小刀头皮的瞬间，他左手轻轻一震，灵力顺着破军剑裂痕送进去。
剑身嗡鸣，极细，极短，像风吹过断弦。
执事猛地抬头，左肩下意识一缩。
就在那一瞬，陈墟看清了——黑雾的源头不在心脏，不在手掌，而在他左肩胛骨后方。那里贴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头，和玉佩同质，表面刻着和黑袍人信物一样的纹路。
影纹石。
它才是影种的控制中枢。执事只是容器，石头才是核心。
对方没再动手，盯着林小刀看了两息，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陈墟没追，也没动。他靠回舱壁，左手在甲板上划了一道短痕，方向和破军剑裂痕一致。做完这个动作，他才缓缓闭眼，映照一点点撤去。
风穿舱而过，林小刀呼吸平稳，胎记的余温彻底散了。
执事不是主谋。他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体内有什么。那块影纹石才是关键——和黑袍人的信物一样，说明背后有统一来源。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胎记的红纹，又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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